破妄西行 第599章 如来佛印镇山巅

“镇元大仙？！”

悟空脱口而出，眼中闪过惊愕与一丝恍然。这位地仙之祖的突然现身，且出手便是如此举重若轻地平息了五行乱流与怨魂潮汐，其展现出的道行与对天地规则的掌控力，堪称深不可测。更关键的是，他此刻出现在此地，其立场与来意，耐人寻味。

牛魔王等几位大圣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自然认得这位与三清四御同辈论交、超然物外的顶尖大能。只是往日并无交集，更不曾想过会在如此情境下相遇。

镇元子骑牛踏云，缓缓降下，落在距悟空等人不远的一处尚算平整的废墟断崖上。那板角青牛打了个响鼻，便安静地伏下。两名童子侍立左右，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下方妖气未散的群妖，却并无惧怕或鄙夷之色。

“大仙法驾亲临，有失远迎。”悟空按下心中惊疑，抱拳行礼。对方毕竟出手解了燃眉之急，且是唐僧意念联络所引，礼数不可废。

“齐天大圣，别来无恙。”镇元子含笑还礼，声音温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神宁的力量，“玄奘法师之念，慈悲真纯，洞悉天道有瑕，令贫道心有所感。恰逢推演天机，察觉此处五行紊乱，怨气冲霄，恐生大变，故来一观。不想竟是故人重逢，更见大圣神威，破此顽印。”

他目光扫过那渐渐平息的五色光华与怨气深坑，又看了看严阵以待却难掩疲惫与惊疑的牛魔王等众妖，最后重新落回悟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更深沉的思索：“看来，大圣与诸位道友，所图非小，所行甚艰。”

“大仙既知天道有瑕，当明吾等所为，非为私利，实为众生求一线挣脱枷锁之机。”悟空坦然相告，在这等人物面前，虚言无益，“五行山乃枷锁显化之一，今日破其佛印，亦为解同胞之困，探规则之秘。然此山之下，似另有乾坤，方才异动，恐非吉兆。不知大仙对此……可有指教？”

镇元子抚须沉吟，目光投向那深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直视本源。片刻后，他缓缓道：“指教不敢当。然贫道观此山气象，确非寻常。那如来佛印，名为镇压妖族重犯，实则一石三鸟。”

“哦？请大仙明示。”悟空神色一凛。

“其一，自是为镇压尔等诸位道友，彰显佛威，磨砺取经人。”镇元子徐徐道来，“其二，乃是借五行山天生地养的五行地脉核心，以佛印为引，持续抽取、转化其五行本源之力，一部分供养佛印自身，维持镇压威能；另一部分……恐是上供灵山，或另有他用。”

悟空与牛魔王等对视一眼，心中寒意更甚。抽取地脉本源，此乃损天地根基以肥己身之举，绝非正道所为！

“其三，”镇元子语气微沉，“便是封印这山体最深处，那连通着九幽一处古战场遗迹与五行本源海眼的混沌裂隙！那裂隙之中，不仅有上古残留的五行乱流与战场杀伐怨气，更可能……封存着某些不愿屈从于当今‘天道秩序’的古老存在，或其遗泽！”

他看向悟空：“方才佛印破碎，封印松动，涌出的不仅是五行乱流与表层怨魂，更触动了那混沌裂隙的屏障。若放任不管，裂隙彻底洞开，古战场怨气与五行海眼暴动倾泻而出，莫说这方圆万里化为绝地，恐怕九幽与现世的平衡亦会受扰，更可能……放出一些连贫道都难以预料的麻烦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五行山之下，竟还藏着如此惊天秘密！连通九幽古战场与五行海眼？封存古老存在？这哪里是一座镇压之山，分明是一个多重封印的复合体！一个可能隐藏着惊天秘辛与恐怖危险的火药桶！

“难怪那佛印如此顽强，甚至能显化‘业力迷雾’自主防御……它承担的责任与勾连的因果，远比想象中沉重！”悟空恍然，随即心头一紧，“大仙，如今佛印已碎，裂隙松动，该如何是好？可有补救或疏导之法？”

镇元子神色肃然：“佛印虽碎，然其五百年镇压，已与五行地脉及裂隙屏障深度结合。骤然破碎，如同堤坝溃决，堵不如疏。然则，疏导亦非易事，需有能同时镇压五行、安抚怨气、稳固空间之重宝或大神通，方可在不引发更大灾难的前提下，逐步引导、化解、乃至……利用这股力量。”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悟空：“大圣身具补天石本源，掌‘溯源归真’妙法，更汇聚众生反抗之念，或可尝试……以自身为媒介，引导这股混合力量，或用于强化道域，或用于炼制破敌神兵，或……用于唤醒、沟通那裂隙深处可能存在的古老意识，结为盟友。然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五行乱流与古怨反噬，神魂俱灭。”

引导利用？众人听得心驰神摇，亦觉凶险无比。这无异于火中取栗，刀尖跳舞！

“大哥，别听这老道忽悠！”牛魔王急了，“那底下听着就邪乎，咱好不容易出来，可别再把自个儿搭进去！干脆一把火烧了这破坑，咱们走人！”

“牛兄稍安。”镇元子并不动怒，淡然道，“此裂隙关乎甚大，若真简单毁去或置之不理，恐遗祸无穷，亦可能正中某些幕后黑手下怀——他们或许正希望此处失控，制造混乱，或趁机攫取其中某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悟空沉默着，心中急速权衡。镇元子所言，合情合理。五行山秘密如此之多，若就此一走了之，确实后患无穷，且可能错失重要的力量源泉或盟友线索。但亲自冒险引导这恐怖力量……

他想起沙僧在流沙河底融合巫妖残魂的决绝，想起八戒即将再探天河的义无反顾，想起道域中众人期盼的目光，想起那笼罩三界的无形枷锁……

“大仙，”悟空抬头，眼中已无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锐利，“请告知具体之法。此险，俺老孙冒了！”

“好！”镇元子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大圣果然气魄非凡。贫道可助你一臂之力，以地书《山海经》残卷之力，暂时稳固周围地脉与空间，为你争取时间与相对稳定的环境。然则，核心的引导与融合，需靠你自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贫道观此地残留气息，那佛印碎裂前，似乎有一缕极其隐晦的讯息，循着与灵山本体的因果联系，传递了出去……恐怕此刻，灵山已然知晓此地变故，援兵……或许已在路上。大圣需速战速决。”

灵山援兵将至！压力骤增！

“既如此，事不宜迟！”悟空不再耽搁，转身对牛魔王等快速吩咐，“诸位哥哥，请率众妖兄弟，于外围布防，警惕可能来犯之敌！无论发生何事，莫要靠近坑洞！若见势不妙，可先行撤回道域！”

“老七！”牛魔王等人还想再劝，但见悟空神色坚决，知他心意已决，只得咬牙应下，“你……千万小心！俺们给你护法！”

众妖迅速散开，在废墟外围组成警戒圈，妖气连成一片，如临大敌。

悟空深吸一口气，飞身来到那仍在缓缓喷涌五色光华与漆黑怨气的深坑边缘。下方，混乱狂暴的能量令人心悸。

镇元子飘然而至，立于坑洞另一侧，翻手取出一卷非帛非简、散发着蒙蒙黄光的古老书卷虚影——正是地书《山海经》之力显化。他口中念念有词，将书卷虚影向空中一抛。

“嗡——！”

书卷虚影展开，化作一幅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山水地理虚影，山川河流、地脉走向，清晰可见。虚影缓缓落下，与下方真实大地重合。顿时，原本因五行紊乱而躁动的地脉，如同被一只温柔而有力的大手抚平，渐渐稳定下来。坑洞周围的空间，也仿佛被加固，那种随时可能崩溃撕裂的感觉大为减弱。

“大圣，可以开始了。贫道为你护持地脉与空间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无论成否，必须撤离！否则地书之力也难持久，且灵山援兵必至！”镇元子郑重道。

“多谢大仙！”悟空点头，不再多言。他盘膝坐于坑洞边缘，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补天石本源，并全力运转“溯源归真”之法。

这一次，他要做的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沟通与引导。

他将自身意识，如同最细微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喷涌的能量洪流之中。狂暴的五行之力与阴冷刺骨的战场怨气、不甘妖魂的嘶吼，瞬间将他包围，疯狂冲击、撕扯着他的神念！

痛苦！如同置身于磨盘之中，又像被万箭穿心，无数杂乱狂暴的意念与能量，想要将他同化、撕碎！

但悟空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补天石本源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五彩混沌之光，护住核心意识。“溯源归真”之法全力解析着能量的构成与流向，寻找着其中相对稳定或可引导的“规律”与“脉络”。

他仿佛听到了大地的呻吟，五行被强行抽取、扭曲的哀鸣；听到了古战场亡魂的厮杀与怒吼，那是对命运的不甘与对安宁的渴望；也听到了更深处，那混沌裂隙之后，似乎有某种庞大、古老、沉睡着却隐隐散发不屈意志的“存在”，在缓缓呼吸……

“吾非来掠夺，亦非来镇压。”悟空以神念传递着自己的意志，“吾乃破局者，寻道友，觅生路。此间五行，当归于自然流转；此间怨魂，当归于安宁或战途；此间古老之灵，若愿醒，可并肩而战，破此囚天之笼！”

他的意念，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滴清水，起初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但渐渐地，那狂暴的能量中，开始出现一丝丝微弱的“共鸣”。

五行之力中，属于“土”的厚重与“水”的柔韧，似乎对他的补天石本源与平和意念有所回应，流转稍缓。一部分相对清醒、怨念未深的古战场妖魂，感应到他意念中同为“反抗者”的气息，嘶吼声中的暴戾稍减，化为迷茫与探寻。而裂隙最深处，那沉睡的古老意志，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有效！但远远不够！能量太庞大，太混乱，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必须加快！找到核心节点，建立稳固通道！”悟空咬牙，不顾神念剧痛，将“溯源归真”催发到极致，意识如同利剑，强行向着能量洪流最核心、也是与混沌裂隙连接最紧密的深处刺去！

越是深入，阻力越大，痛苦越甚，甚至开始出现幻象——无数狰狞的佛影、冰冷的锁链、扭曲的天规、还有那张覆盖三界的巨网……那是被镇压在此的众生，残留的恐惧与记忆烙印！

“虚妄！皆虚妄！”悟空心中怒吼，补天石本源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驱散幻象，“给俺——开！”

“轰！”

意识仿佛穿透了一层坚韧的膜，抵达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只有五色光华如同经络般纵横交织，中心处是一团不断坍缩又膨胀的混沌气旋，气旋深处，隐约可见一道细微的、仿佛连接着无尽幽暗与炽烈光芒的裂隙。而在气旋周围，漂浮着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那是被束缚在此的五行精灵碎片、古战场残魂核心、以及……一些散发着更加古老、晦涩波动的意识碎片！

其中最大的一团意识碎片，呈现出暗金色，形状不定，却散发出令悟空都感到心悸的皇者之气与一种……对“天”的刻骨恨意！

“这是……”悟空心神剧震。

就在他试图与那暗金色意识碎片接触时，异变突生！

上方坑洞口，镇元子忽然低喝一声：“大圣，小心！灵山援兵已至！且……来者不善！”

话音刚落，只见五行山废墟上空，原本被地书虚影稳定住的天空，骤然被无量的金色佛光撕裂！一尊比之前佛印意志显化更加凝实、更加威严、面容清晰、高达千丈的佛陀法相，在漫天梵唱与天花乱坠中，轰然降临！

法相双目如烈日，瞬间锁定深坑边的悟空与镇元子，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与怒意：

“镇元子！你身为地仙之祖，竟与妖猴同流合污，擅毁佛门重地，释放罪孽，扰乱三界秩序！该当何罪？！”

“妖猴孙悟空！你屡教不改，破印在先，勾结邪祟在后，今日更是引动五行灾厄，罪加一等！还不速速伏法，更待何时！”

随着阿难法相降临，其身后云层中，金光万道，赫然是无数身披金甲、手持降魔杵的金刚罗汉，以及脚踏莲台、宝相庄严的菩萨虚影！灵山援兵，不仅来了，而且是精锐尽出，由佛陀亲自带队！

镇元子眉头微皱，却依旧镇定，朗声道：“阿难尊者，贫道此来，乃为平息地脉灾厄，避免苍生受难。五行山之秘，恐非‘镇压罪孽’四字可概。尊者不妨稍安勿躁，容贫道与孙大圣处置妥当，再论是非不迟。”

“巧言令色！”阿难法相怒喝，“此地乃我佛门镇魔之所，何来灾厄？分明是你二人图谋不轨！众金刚罗汉，布万佛伏魔大阵！擒拿妖猴与镇元子，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尊法旨！”漫天金刚罗汉齐声应诺，瞬间散开，道道金光交织，竟是要将整个五行山废墟连同地书虚影一同笼罩进一座庞大无比的佛门杀阵之中！

而深坑底部，正处关键时刻的悟空，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与阿难法相的恐怖威压，心神剧烈震荡，与那核心空间的连接顿时不稳，能量洪流再次有失控迹象！

前有未完成的引导融合，后有灵山大军压境，杀阵将成！

危机，已至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