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378章 决策联络镇元子

星陨湖畔的寒风卷起细碎的冰晶，拍打在冰窟光滑的壁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窟内死寂般的沉默。蓝纹老者一番关于“牧场主”与“管理员”的**言论，如同在北俱芦洲的酷寒之上又泼了一盆万载玄冰之水，寒意直透师徒四人的神魂深处。

原来他们一直以来抗争的，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灵山诸佛、天庭仙神，更是那背后冰冷计算利益、视三界为牧场的“存在”，以及无数已然习惯、甚至依赖于这套秩序的“管理者”。灵山与天庭，并非最终的恶，而是在这套扭曲规则下，相对“幸运”的雇员，享受着管理权柄与相对安全，同时也自觉或不自觉地维护着这套吞噬众生的体系。

这种认知，带来的并非豁然开朗，而是更加深沉的无力与庞然的压力。

八戒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沉默：“完了完了...照这老头儿这么说，咱们这是要跟整个‘牧场’对着干？连玉帝老儿和如来佛祖都只是‘管理员’，咱们这几个‘病菌’加一个‘炸弹’，能顶什么用？”他用力抓了抓头发，脸上写满了沮丧。

沙僧周身死寂之气起伏不定，那双平日里略显浑浊的眸子，此刻却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他缓缓抬头，看向冰窟外那片荡漾着液态星辰的湖泊，声音低沉：“若真如此，躲在此地，与那些捡‘星骸’苟延残喘者，又有何异？终究是...笼中鸟，池中鱼，不过笼子大小、池水深浅之别。”

唐僧面色苍白，双拳微微紧握。十世修行积累的佛法认知与眼前残酷真相激烈冲撞，让他心神摇曳。他望向那佝偻的老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人家，依您之见，我等...当真毫无胜算？只能在此...苟存？”

蓝纹老者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胜算？呵呵...自古试图掀桌子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不是被彻底清理，就是被同化吸收，成了新的‘管理员’。你们？”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四人，“特别，但还不够特别。尤其是你这石头猴子，”他指向孙悟空，“抱着混沌这双刃剑，玩得好，或可伤敌，玩不好，先把自己和身边人炸得灰飞烟灭。”

孙悟空一直沉默着，熔金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冰窟地面，仿佛要将其烧穿。老者的话，太上老君的点拨，云羿的失败，自身本源的悸动，混沌石的躁动...无数信息在他心间翻滚、碰撞、融合。那股自得知真相以来便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与不甘，非但没有被这更绝望的图景浇灭，反而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岩浆，寻找着喷发的突破口。

他不是不懂这局面的凶险，不是不明白敌手的庞大。但，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是那个曾搅乱蟠桃会、棍指凌霄殿、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存在！让他认命？让他像眼前这些“流浪者”一样，躲在这规则破损之地，靠着捡拾“星骸”苟且偷生？

绝不！

“够了！”孙悟空猛地抬头，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迷茫，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冷酷的锐利，“老头儿，你说来说去，无非是告诉俺们这敌人有多可怕，这局面有多绝望。可俺老孙问你，聚集在这里的你们，就真的甘心永远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捡着垃圾，躲着追捕，只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随时可能被收回的‘自由’？”

他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

老者脸上的讥诮微微一僵，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

孙悟空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你们不敢，或不能，去碰那个‘牧场主’，只敢在这里当‘病菌’，恶心一下‘管理员’。但俺们不一样！”他一步踏出，气势勃发，虽刻意压制，仍让冰窟微微震颤，“俺们已经从‘牲口’圈里跳出来了，见识了‘管理员’的伪善，知道了‘牧场主’的存在！俺们回不去了！要么，杀出一条血路，砸烂这该死的牧场，要么...死！”

他目光扫过唐僧、八戒、沙僧，看到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尽管那火焰下藏着深深的忧虑，但至少，未曾熄灭。

“老官儿...太上老君指点俺‘以定引变’，不就是告诉俺，混沌是变数，是那‘盾去的一’！”孙悟空看向老者，语气斩钉截铁，“你们不敢用的力量，俺来用！你们不敢扛的因果，俺来扛！但俺们需要帮手，需要更多像你们一样不甘心被‘饲养’的存在，需要真正能撼动这局面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思考已久的决策：“光靠我们几个，加上你们这些躲藏起来的‘病菌’，还不够。我们需要找到那些...地位超然，或许同样对现状不满，或有能力、有资源提供帮助的‘潜在盟友’。”

唐僧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悟空，你的意思是...”

“镇元子！”孙悟空沉声道，“万寿山五庄观，地仙之祖！”

八戒一愣：“镇元大仙？那老倌儿不是一向与世无争，连蟠桃会都懒得去吗？他会帮我们？”

沙僧却若有所思：“镇元大仙地位尊崇，手握地书，知晓天地脉络...且他并非天庭或灵山直属，或许...”

孙悟空点头：“正是因为他超然物外，才有可能看得更清楚。而且，你们忘了？他那人参果树，乃天地灵根，与天地规则牵连极深。若天道有变，他岂能毫无感知？太上老君言‘天道有缺，非一家之过’，这‘缺’或许镇元子也早已察觉。他虽未必会直接出手对抗，但提供一些信息，或者...一条隐秘的通道，未必不可能。”

他看向蓝纹老者：“老头儿，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可知晓联系镇元子的方法？或者，万寿山是否有类似这‘星陨湖’的规则特异之处？”

蓝纹老者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盯着孙悟空，仿佛要重新评估这个“抱着炸弹的狂徒”。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嘲讽：“地仙之祖...镇元子...他确实是个异数。他的五庄观，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处‘规则缝隙’，不过并非破损，而是...自成一体，与天地规则若即若离。”

他拄着骨杖，缓缓走到冰窟口，望着外面那片扭曲的星空湖泊：“联系他...不易。那老家伙谨慎得很，等闲不见外客。不过...”他顿了顿，“他那人参果会，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熟。算算时日，下一次果熟之期...似乎不远了。”

老者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人参果熟时，五庄观会散发独特的天地灵气波动，对于感知敏锐的存在，尤其是...身具混沌气息或者特殊本源的存在，或许能借此捕捉到其具体方位，甚至...传递一些模糊的讯息。”

“当然，”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这只是理论。能否成功，镇元子是否会回应，甚至他是否会对你们这些‘麻烦’感兴趣，都是未知数。而且，一旦你们尝试联系，气息泄露，很可能引来‘管理员’的注意。风险...不小。”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风险？俺老孙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风险！有方向就好！”

他转身看向唐僧三人：“师父，师弟们，你们觉得如何？”

唐僧双手合十，眼神已然恢复了澄澈与坚定：“镇元大仙乃得道真仙，若能得他指点，或可知晓更多天道根源之秘，于我辈破妄之路，大有裨益。纵有风险，亦值得一试。”

八戒叹了口气，拍了拍肚皮：“得，反正上了你们这条贼船了。那人参果俺老猪可是馋了好久了，就算弄不到果子，去蹭口仙气也行啊！”

沙僧重重点头：“大师兄，我听你的。”

“好！”孙悟空眼中金光一闪，“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先在这星陨湖畔稍作休整，俺需要点时间进一步揣摩‘以定引变’之法，稳固与混沌石碎片的联系。同时，我们也留意那五庄观可能散发的灵气波动。一旦有所感应，即刻出发，前往万寿山！”

决策已定，师徒四人心中那股因绝望而产生的滞涩感仿佛被冲开了一道口子。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强敌环伺，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一个潜在的、重量级的盟友。

蓝纹老者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四人，尤其是中心那桀骜不驯的猴王，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期待，悄然闪过。

或许，这群不一样的“狂徒”，真的能在这死水般的“牧场”里，掀起一些不一样的波澜？

他默不作声地蜷缩回火塘边，继续汲取着那幽蓝火焰的能量，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冰窟内的气氛，已然不同。

孙悟空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体内，再次与那枚被暂时稳定的混沌石碎片建立联系，引导着补天石本源，小心翼翼地与之共舞，在无尽的危险与可能中，探寻着那一丝微妙的平衡。

而唐僧则开始默默诵念心经，并非祈求神佛保佑，而是稳固自身道心，梳理十世积累的智慧，为即将到来的、与地仙之祖的可能的会面，做着准备。

北俱芦洲的风雪依旧，星陨湖的光点依旧沉浮生灭。但在这片被遗忘的规则角落，一粒或许能点燃燎原烈火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联络镇元子，将是这粒种子破土而出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