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377章 共同的＂管理者＂

蓝纹老者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师徒四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孙悟空和沙僧身上停留最久。他那句“天庭的臊味”、“灵山的香火气”以及“不安的混沌意”，精准地道破了四人身上最显着的气息特征，显示出其不凡的眼力与感知。

孙悟空上前一步，并未因老者的怪异外貌和直白话语而动怒，反而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老人家好眼力。我等确从外界而来，并非寻衅，而是……寻路，亦寻同道。”

“寻路？同道？”老者嗤笑一声，露出残缺不齐的黄牙，“这星陨湖，可不是给迷路羔羊指路的地方。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捡破烂的，要么是……躲债的，要么就是像你们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想掀桌子的狂徒。”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孙悟空，“你身上那点混沌意，虽然被强行稳住了，但就像抱着一颗随时会炸的雷，还敢到处乱跑，不是狂徒是什么？”

八戒忍不住嘟囔：“这老头儿说话真不中听……”

唐僧却上前，行了一礼，诚恳道：“老人家慧眼如炬。我等确是走投无路，亦欲寻破局之法。听闻此地或有一线生机，故冒昧前来。不知老人家可否指点迷津？”

老者眯着眼打量了唐僧片刻，又看了看他身后警惕的八戒和沙僧，最终目光落回孙悟空身上：“破局？就凭你们几个？一个差点被养肥宰了的佛子，一个被算计到家的天蓬，一个半醒不醒的巫妖王，还有一个抱着炸弹的石头猴子……啧啧，阵容倒是挺别致。”

他顿了顿，用骨杖敲了敲脚下的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不过，能摸到这里，也算有点本事。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者转身，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向他那处简陋的冰窟。师徒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艺高人胆大，便跟了上去。

冰窟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四壁光滑如镜，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是经年累月的极寒所成。窟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冰床，一个以不知名黑色石头垒砌的火塘，以及一些散落的、刻满了奇异符号的兽骨和矿石。

老者示意他们随意坐下，自己则蜷缩在火塘旁，伸出枯瘦的手掌烤着那幽蓝的火焰，仿佛在汲取某种能量。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老者率先开口，声音在冰窟中回荡，“星陨湖是什么？‘星骸’又是什么？还有，这里聚集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星陨湖，说白了，就是一块被‘天’遗弃的碎片，一块……规则破损之地。”老者缓缓道，“上古之时，有星辰崩灭，其核心坠于此，蕴含的法则与这片天地的规则冲撞、扭曲，形成了这片独特的领域。在这里，外面那套‘天道’的规则，会受到干扰和削弱，就像……信号不好的地方。”

“至于‘星骸’……”他指了指外面那液态星辰般的湖水，“就是那些崩碎星辰残留的本源核心，散落在湖中。对某些存在来说，是修补自身的宝贝，对另一些来说，是研究规则、寻求突破的材料。当然，也是这里通用的‘货币’。”

“而聚集在这里的人……”老者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如我所说，捡破烂的，躲债的，还有……不甘心被‘饲养’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四人：“你们反抗灵山，质疑天庭，觉得他们是‘牧羊人’，是‘帮凶’，对吧？”

孙悟空点头：“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老者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是执行者，是管理者。但他们管理的，不仅仅是你们这些‘牲口’，也包括他们自己。在更高层面的‘目光’下，灵山、天庭，乃至这北俱芦洲的妖王、幽冥的鬼帝……都不过是这庞大‘牧场’里，不同区域的……‘管理员’罢了。”

“管理员？”唐僧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没错，管理员。”老者语气带着嘲讽，“负责维持各自区域的‘秩序’，确保‘牲口’健康生长，按时‘上缴’，同时……也享受着管理带来的些许特权，以及……相对的安全。毕竟，‘牧场主’需要它们来维持牧场的运转，不会轻易清理掉有用的‘管理员’。”

这个比喻，比“牧羊人”更加**和残酷！它将灵山、天庭都拉低到了“雇员”的层次，虽然拥有权力，但本质上依旧是被束缚、被利用的存在！

“所以，玉帝、如来他们……”八戒张大了嘴巴，“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

“知道？或许吧，或许自欺欺人。”老者漠然道，“但坐上那个位置，享受了权柄与相对的长生，又有几个愿意放弃，去面对那未知的、可能彻底湮灭的风险？维护现有的‘秩序’，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那你们呢？”孙悟空盯着老者，“你们聚集在这里，是想做什么？推翻‘牧场主’？”

老者闻言，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推翻？谈何容易！我们只是一群……不愿意按照‘管理员’制定的规则生活的‘流浪者’和‘病菌’罢了。我们躲在这里，研究规则漏洞，积蓄力量，或许……只是为了让那‘牧场主’觉得这片区域‘管理’起来成本太高，不那么‘划算’，从而获得一点点喘息的空间，一点点……真正的自由。”

他看向孙悟空，眼神深邃：“而你身上那混沌的力量，或许是比我们这些‘病菌’更让‘它’头疼的东西。但也更危险，对你，对所有人。”

冰窟内陷入沉默。老者的话，如同在北俱芦洲的酷寒之上，又泼了一盆冰水，让师徒四人看到了反抗之路的更加艰难与复杂。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灵山和天庭，更是那背后冰冷计算利益的“牧场主”，以及无数已经习惯甚至依赖于现有秩序的“管理员”和“牲口”。

但，这也让他们找到了潜在的“同类”——这些星陨湖畔的“流浪者”和“病菌”。

“现在，告诉我，”老者打破了沉默，目光灼灼，“你们找到这里，是想成为新的‘病菌’，还是……仅仅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