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379章 重返万寿山

星陨湖畔的休整并未持续太久。孙悟空沉浸在对“以定引变”的揣摩中，对外界时光的流逝感知模糊。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熔金般的眸子里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内敛的深邃，仿佛有混沌的星云在其中生灭不定。他掌心之上，那枚混沌石碎片不再如最初那般狂躁，而是如同一个沉睡的凶兽，呼吸般吞吐着幽暗的光泽，与孙悟空自身的补天石气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大师兄，你醒了！”八戒最先注意到他的动静，凑了过来，小眼睛滴溜溜打量着那枚碎片，“这东西…看着还是瘆得慌，不过好像没那么闹腾了？”

孙悟空屈指一弹，将碎片收回，沉声道：“勉强能稳住，但离真正驾驭还差得远。如同抱冰驭火，稍有不慎，便是反噬之祸。”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关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一股远比之前凝练厚重的气息自然流露。

唐僧与沙僧也围拢过来。唐僧关切地问道：“悟空，可有所得？”

孙悟空点头，目光扫过冰窟外那片永恒的极夜与星辰湖泊：“略有所得。老官儿所言不虚，混沌之力，强压无用，需顺势而为。俺这补天石本源，便是那狂涛中的礁石，风暴眼中的宁静。以静制动，以定纳变…路是对的，只是行走艰难。”他顿了顿，看向那蜷缩在火塘边的蓝纹老者，“老头儿，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蓝纹老者头也不抬，沙哑道：“五庄观的灵气波动…尚未察觉。那老家伙的果子，还没熟透呢。倒是你们，身上的‘味儿’更杂了，混沌意浓了些，小心引来看门狗。”

正说话间，一直沉默感知着外界的沙僧忽然抬起头，望向冰窟外某个方向，周身死寂之气微微波动：“有东西靠近…速度很快，带着…灵山的烙印！”

众人神色一凛。孙悟空火眼金睛瞬间开启，两道金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冰壁，望向远方的虚空。只见在那星光扭曲的背景下，几道淡金色的流光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穿梭而至，其气息纯正而浩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与探查之意，正是灵山巡天珈蓝的气息！

“看来，咱们在这‘病菌’窝里，还是被嗅到味了。”孙悟空冷笑一声，并无多少意外，“也好，正好拿他们试试俺新悟出的手段！”

“悟空，莫要恋战，速速离去为上。”唐僧提醒道，他不想在此地节外生枝。

“师父放心，俺晓得轻重。”孙悟空点头，随即对蓝纹老者拱手，“老人家，多谢指点。我等这便离去，后会有期！”

老者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枯瘦的手骨，仿佛在驱赶苍蝇。

孙悟空不再迟疑，低喝一声：“走！”

周身遁光涌起，将唐僧、八戒、沙僧一卷，化作一道混沌色泽包裹的金光，并非直冲那巡天珈蓝而去，而是巧妙地借助星陨湖周边扭曲的规则缝隙，如同游鱼入水，几个闪烁便消失在茫茫虚空之中，气息瞬间隐匿无踪。

那几道巡天珈蓝的流光瞬息而至，落在星陨湖畔，显露出几名身披金甲、手持降魔杵的威严珈蓝。他们神目如电，扫视着这片规则异常之地，尤其是那蓝纹老者的冰窟。

“方才明明察觉到此地有异常波动，夹杂混沌气息与取经人痕迹，为何瞬间消失？”为首一名珈蓝眉头紧锁，声音如同洪钟。

另一名珈蓝施展探查神通，半晌后摇头：“规则干扰太强，痕迹在此地被彻底扭曲、抹除。无法追踪。”

为首珈蓝目光落在冰窟上，沉声道：“此地藏污纳垢，多有悖逆之辈。那老怪，可见到可疑之人？”

冰窟内，蓝纹老者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瞥了外面的珈蓝一眼，嗤笑一声：“可疑？在你们灵山眼里，这湖边的哪个不可疑？老头子我睡得好好的，被你们吵醒，还没找你们算账，倒来问我？”他语气惫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珈蓝脸色一沉，却似乎对这老者有些忌惮，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哼一声：“若包庇逆贼，灵山法令，绝不轻饶！”说罢，挥手带着其余珈蓝，再度化作流光，向着其他方向巡查而去。

冰窟内，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声喃喃：“呵…‘管理员’的威风…”随即，他又看向孙悟空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混沌…补天石…或许，这次真的不一样？”

……

摆脱了巡天珈蓝的追踪，孙悟空驾驭着遁光，在虚空中急速穿梭。他并未立刻朝着南瞻部洲的方向前进，而是依据冥冥中的一丝感应，以及太上老君丹炉中那“平衡”意象的指引，不断调整着方向。融合了初步“以定引变”感悟的遁法，不再像以往那般霸道张扬，反而多了几分灵动与诡秘，时而融入空间波纹，时而借助星辰引力滑行，将自身痕迹降至最低。

数月之后，周遭虚空的寒意渐褪，熟悉的天地灵气开始变得浓郁。下方不再是荒芜的冰原与扭曲的星空，而是出现了绵延的山脉、奔腾的江河，以及零星的人类城池。

“快到南瞻部洲了！”八戒看着下方熟悉的景象，精神一振，“总算离开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沙僧默默点头，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在北俱芦洲时的凝重。

唐僧望着脚下锦绣山河，眼中流露出悲悯。这芸芸众生，可知他们赖以生存的天地，其运行规则早已被扭曲，他们孜孜不倦的信仰与修行，或许正成为束缚自身枷锁的养料？

这一日，正当师徒四人飞越一片云海之上时，孙悟空心头忽然一动。他放缓遁光，火眼金睛再次开启，望向东南方向。在那片看似寻常的云霭与山脉之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精纯厚重的天地灵气波动。那波动并非狂暴外放，而是如同大地脉搏般沉稳内敛，带着一种滋养万物、承载一切的磅礴意境，与周遭灵气隐隐共鸣，却又超然其上，自成格局。

“是那里！”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万寿山！这股气息…虽未到人参果熟的鼎盛之时，但其独特的灵韵，绝不会错！”

他立刻调整方向，朝着那感应之处疾驰而去。又过了半日，前方云海散开，一座神山赫然映入眼帘。

但见那山：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瑞鸾翔处，毛辉五色彩云光。

正是那“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与记忆中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一派仙家气象，祥和宁静，与世无争。然而，在孙悟空此刻的感知中，这座神山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薄膜之中，与整个天地的规则既紧密相连，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独立性。那弥漫的灵气，纯净而古老，似乎并未受到太多那“扭曲天道”的侵染，或者说，它以自身独特的方式，过滤、承载着这一切。

“好一处洞天福地！”唐僧赞叹，他能感受到此地灵气中蕴含的祥和与生机，与灵山的煌煌佛光、天庭的肃穆仙气截然不同，更贴近自然本源。

八戒吸了吸鼻子，眼睛放光：“嘿嘿，好像…好像有果子的清香？是不是那人参果…”

孙悟空按下云头，落在万寿山脚下那熟悉的青石小径前。他收敛了周身所有躁动气息，连那混沌石碎片也被他以新悟法门深深压制，整个人看起来朴实无华，唯有眼底深处那抹历经沧桑与觉悟的锐光，显示着他的不凡。

“师父，师弟，镇元大仙乃地仙之祖，辈分极高，我等此番是有求而来，需持礼守节。”孙悟空郑重提醒。

唐僧整理了一下袈裟，肃然道：“悟空所言极是。”

八戒也难得地正经起来，扯了扯自己的僧袍。

沙僧默默点头，将降妖宝杖收起。

四人沿着青石小径，一步步向那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的五庄观山门走去。山间灵气氤氲，鸟语花香，仿佛与外界的纷争、与那“牧场”的残酷毫不相干。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门之时，前方虚空微微荡漾，两名头梳双髻、身着淡青道袍的童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径中央，拦住了去路。正是镇元子座下的清风、明月二位仙童。

清风童子手持拂尘，面容稚嫩却神色肃穆，目光扫过师徒四人，最后落在孙悟空身上，声音清越：

“大圣，别来无恙。家师已知诸位今日到访，特命我二人在此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