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19章 第一站：火焰山

踏出客栈的荫蔽，便如同踏入了传说中锻铸兵器的洪炉。空气不再是流动的气息，而是化作了粘稠的、翻滚的液态火焰，每一次吸入，都灼烧着鼻腔与喉咙，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脚下的大地不再是坚实的土壤，而是龟裂的、闪烁着暗红余烬的焦土，踩上去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僧鞋下一刻就会点燃。

视野所及，万物扭曲。远处的山峦在热浪中如同晃动的鬼影，近处的岩石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那是极致的高温在炙烤空间本身。天空被火焰山本身蒸腾起的烟尘与炽光染成一种病态的、永不褪色的赤红，不见日月，唯有永恒燃烧的炼狱图景。

“嗷——！烫！烫死老猪了！”八戒杀猪般的嚎叫第一时间响起，他拼命跺着脚，肥硕的身体像个被扔进热锅的球般弹跳着，试图寻找一块不那么滚烫的落脚点，却只是徒劳。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瞬间蒸发，只在他脸上、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汗碱，如同干涸的河床。

沙僧闷哼一声，将降妖宝杖更深地插入地面。一层更加明显的、带着流沙河底那种沉沦湿寒气息的淡灰色水汽护罩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勉强将师徒三人笼罩在内。护罩之外，热浪咆哮，光线扭曲；护罩之内，虽然依旧酷热难当，却至少隔绝了那足以瞬间引燃凡躯的极致高温。沙僧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显然维持这护罩对抗整座火焰山的威能，对他消耗极大。

唐僧站在护罩中央，锡杖杵地，稳住身形。他的僧袍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卷曲发黄，脸颊被烤得通红，呼吸急促。但他没有理会身体的不适，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片赤色的死亡之地。

这里，就是第一站。不再是地图上的一个名字，不再是经文记载中的一个劫难符号，而是真实的、充满毁灭力量的绝地。然而，此刻在他眼中，这毁灭之地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探索价值。

“悟净，可能感知到悟空离去的方向？或者……那残片上密咒气息的源头？”唐僧的声音在热浪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寻意味。

沙僧闭目凝神，他那与流沙河弱水相伴数百年的灵觉，在此刻这种极端环境中被激发到了极致。他不仅仅是在感应孙悟空残留的妖气，更是在捕捉那与金箍痛苦、与残片密咒同源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秩序感。

片刻，他猛地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那是火焰山主峰侧面，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但热浪扭曲得更加剧烈、隐隐有暗金色流光在赤红中一闪而逝的区域。

“大师兄的气息……往那边去了。很淡，几乎被火气冲散。”沙僧的声音更加沉闷，带着竭力感知后的疲惫，“但……那边，有和那残片……很像的……‘冷’的感觉。”

“冷？”八戒一边龇牙咧嘴地试图用钉耙撬起一块“凉快”点的石头垫脚，一边疑惑道，“这鬼地方还有冷的东西？老沙你是不是热糊涂了？”

唐僧却目光一凝。冷？在这极致之火的环境中，能存在的“冷”，绝非寻常！那很可能就是关键！

“走！去那边！”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在沙僧艰难维持的护罩下，三人开始朝着那处异常区域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滚烫的地面，无处不在的热辐射，以及仿佛有生命般试图钻入护罩的灼热气流，都在疯狂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法力。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赤红色的岩石上开始出现一些天然形成的、扭曲的梵文状纹路，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被某种力量长期侵蚀、烙印而成。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与火焰硫磺味格格不入的檀香与焦糊混合的怪异气味。

突然！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来自火焰燃烧的震鸣，自地底深处传来。沙僧布下的水汽护罩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冲击！

紧接着，前方那片热浪扭曲最甚的区域，地面上的那些天然梵文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与芭蕉扇残片上同源的、那种暗金色的、冰冷邪异的光芒！

光芒汇聚，在三人面前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由暗金符文构成的屏障！屏障之上，流光闪烁，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排斥与警告的意念！

这绝非自然形成！这是……人为布置的结界！以整座火焰山的狂暴火灵之力为能源，构筑的一道，隐藏在山火之中的封印或者检测机制！

“果然……有古怪！”唐僧瞳孔收缩，紧紧握住了锡杖。他感受到怀中那块芭蕉扇残片，似乎与这屏障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正在微微发烫。

八戒吓得差点把钉耙扔出去：“俺的娘诶！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沙僧低吼一声，周身妖力鼓荡，那淡灰色的水汽护罩光芒大涨，死死顶住屏障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护着唐僧和八戒不被弹开。但他的嘴角，已然渗出一丝血迹。对抗整座火焰山的热力已是不易，再加上这明显蕴含着更高层次力量的结界，他快要到达极限了。

唐僧看着眼前这由暗金密咒构成的屏障，又想起灵山那冰冷的注视，想起悟空金箍的痛苦，想起自己那血色的噩梦……

这火焰山，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天灾劫难！

它是一个伪装！一个用熊熊烈焰掩盖着某些不可告人秘密的巨大伪装！

而他们，阴差阳错，或者说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推动下，已经站在了这伪装被掀开一角的……边缘。

第一站，火焰山。

他们踏上的，不仅仅是一片燃烧的土地。

更是撕开这场笼罩三界巨大谜团的……

第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