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真正忙起来,是在开门后的第三周。
不是一下子涌来很多生意,是那种零零散散的事慢慢叠在一起,让人一天到晚都在动,却又说不出哪件事算大。早上刚把卷帘门拉开,就有人站在门口等,说楼上漏水,昨晚滴了一夜。刚把工具箱拎出来,又接到电话,说前两天装的灯有点闪,想再看一眼。
刘长河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
不是嫌事小,是节奏不一样了。以前他的一天,被会议切成一段一段,每一段都有人等他发话。现在,一天被具体的动作填满,拧螺丝,量尺寸,抹水泥,搬梯子,时间过得快,却没什么声响。
老周倒是适应得很快。
他还是老样子,话不多,但每一件事都记得清。谁家换过水管,谁家地砖是哪天铺的,哪一块容易返潮,他都能说出来。有时候刘长河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心里画了一张看不见的地图。
“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有一次刘长河问。
老周正在擦手,头也没抬:“不是记性好,是做过的事多了,就忘不了。”
这话说得很平。
却让刘长河停了一下。
店里没有请人。
不是请不起,是暂时不想。两个人干,慢是慢点,但心里有数。每天关门前,老周会坐在那张旧桌子旁算账,用铅笔,一笔一划。刘长河坐在门口,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有时候,会有人站在门口打量。
看招牌,看里面的工具,看他们两个人。
“你们这儿接什么活。” 有人问。
“装修,维修,小活也接。” 老周回答。
“漏水呢。”
“接。”
“门坏了呢。”
“也接。”
问的人点点头,有的进来,有的走了。
并不是每一个都会留下。
但留下来的,基本都会再回来。
有一天傍晚,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孩子进来。孩子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东看西看。女人说话有点急:“你们是不是前几天给三单元王阿姨修过水管。”
老周点头。
“就是你们。” 女人松了口气,“我家厨房也是,能不能今晚看看。”
老周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刘长河。
刘长河点了下头。
“行。” 老周说。
那天他们忙到很晚。
修完出来,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盏,光线一明一暗。女人在门口等着,把钱递过来,多给了二十块。
“夜里麻烦你们了。” 她说。
老周把多的那二十块推回去。
“不用。” 他说,“该多少是多少。”
女人愣了一下,没再坚持。
走的时候,她回头说了一句:“下次有事还找你们。”
这句话很轻。
却像在店里留了一点痕迹。
慢慢地,附近几栋楼的人都知道了这家小店。
不是因为广告,也不是因为价格低,是因为他们做完事,不躲。哪怕是小问题,只要打电话,人就来。有一次,老周发着烧,还是骑车去了一个老小区,给一个独居的老头换了水龙头。回来时脸色发白,刘长河骂了他一句。
老周只是摆摆手:“不去不行,他家就这一点水。”
刘长河没再说。
那天晚上,他给老周熬了点粥,两个人坐在店里喝。外面下雨,街上没什么人。
“你以前不会干这种事吧。” 老周突然问。
刘长河想了想。
“以前也干过。” 他说,“但不是这种心态。”
“什么心态。”
“现在是怕对不起人。” 刘长河说。
老周看了他一眼,没有笑。
“怕就对了。” 他说。
有一次,一个老客户找上门来。
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包工头,姓赵。那人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招牌,才走进来。
“我还以为看错了。” 老赵说,“真是你。”
刘长河点头。
“你现在干这个。” 老赵有点不太适应。
“嗯。” 刘长河说。
老赵没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水。
“我这边有个小活。” 老赵说,“不大,利润也不高,你要不要接。”
刘长河没立刻答。
他问清楚了情况,点了点头。
“接。” 他说。
那是一个老旧厂房的改造,预算不多,要求却细。老赵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怕他嫌麻烦。结果干下来,反倒是最顺的一次。该换的换,该省的省,没有多做,也没有偷工。
验收那天,老赵站在那儿看了很久。
“你这人,还是老样子。” 他说。
“哪样。” 刘长河问。
“较真。” 老赵笑了一下,“以前我还觉得你这毛病碍事。”
“现在呢。”
“现在觉得,幸亏你有。”
这句话,刘长河没有接。
他只是点了下头。
小店的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
一个月下来,账目清清楚楚。赚得不多,但没有欠账。老周有时候会嘀咕一句:“要是多接点大活,钱能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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