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扎根城市的十年 第57章 风口的机会

旧改的消息像秋天的风，先是从远处吹来一点凉意，接着整座城都能感到。有人在工地围栏外贴了通知，说市里要对几片老小区做改造，有限额招标，时间紧，量大。那天他在仓库搬箱子，听到隔壁老李跟电话那头说这事，他把手停在箱子上，像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老李，那活儿你们接不？”小鲁在旁边问。

老李在电话里嘟囔几句，然后转头看他们：“这批量大，得有队，有车，还有组织。你们要是真能拉五十户，钱到位，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个转介绍。”

话说得平常，但刘长河心里一揪。他放下箱子，走到门口，风把尘土吹进来，像有人在地上抹了层灰。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仓库的门帘在背后卷起来，光线里有纸板的影子，有他写的那张清单。一串念头在脑子里回转：五十户，量大，意味着现金流；但量大也意味着要跑人、要排期、要管理、要风控。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往心里注入一口凉水。

他回到桌前，拿起手机，给老陈发了条短信：“听说旧改那边要招标，我去看看能不能接一批，先去收集信息。”发出去没几分钟，老陈回电话了，声音里有点惊讶也有点算计：“这事要快，人家要的是能同时做十几户的队伍，时间上我也帮你跑跑关系，但你得先把队伍稳住，材料渠道也得有保证。你考虑清楚。”

“知道了。”他说得很快，像是怕多说就露出犹豫。

那一周，他几乎没怎么睡好。白天安排人清仓，搬运架子，晚上去熟识的建材市场转圈，听两句价，砍两句价。遇到货便宜的，他就下单；遇到需要谈的人，他就硬着头皮去聊。跑市场的活不只体力，还有一点社交的疲惫：你要给人安全感，要让货主相信你会付款，不会赖账；你要给班组安全感，要让他们相信这项活能按时发钱、按时回本；你还得给甲方安全感，让他们相信你不是那种一签合同就跑路的小队。

他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先把仓库门打开，把昨天搬进来的材料按类别堆好。灰尘在早光里像小雨点落下。小鲁去叫两个人来打扫，陈库去找旧货架，老白在屋外做些杂活，绑些绳子。他看着大家忙碌的侧脸，心里有一股朴素的暖，不像骄傲，也不像负担，像是把碎片一块块拼成一个更大的东西。

跑客户的事情开始是从上门量房做起。旧小区的住户多，户型老，水电线路复杂，施工前必须现场勘测。他和小鲁分头，背着卷尺和笔记本，挨家挨户上门。陌生的门铃声总让人尴尬，门开后常常是老一辈的人互相对视，先问一句“你是做哪行的”，再看着他浑身带着泥灰和油渍，眼神里既有怀疑也有期望。

“刘师傅，听人说你们手艺不错，想问问能不能把厨房那水槽改了，原来老是塞。”一位老太太说着指着油渍墙。

他蹲下来看了看下水管的位置，摸了摸墙角的潮湿，“这得把下水管段拆开来看，可能要换根管，铲了点瓷砖也在所难免。您想省钱还是想省事？”

老太太想了一想，“省事。”

“那就这样，您把水槽设施留下，我明后天给你个方案。”他说，声音慢，像是把几片扑克牌排列好，不急于亮底。

有的住户问价格，有的不问。他尽量说得坦白，列出材料和人工的明细，让人看着账单时没有被忽悠的感觉。跑了几天，他发现一个事实：老小区的住户怕麻烦，也怕被坑，但更怕装修完半途而废。于是他把这句变成了口碑的一部分：不急于赚快钱，要把人留住。很多客户在他耐心解释和现场示范之后，点头了。

旧改项目还有个特点——量大但分散。他把客户分成几个组，按楼栋和施工周期排期，并留出后备时间。日程表贴在仓库的墙上，写着每家地址、联系人、开始和预计完工时间。小鲁负责电话联络，老白负责跟工人对接，陈库负责材料采购与验货。他把每一项事情拆成小块，像搭台阶。

最难的是说服甲方那头的物业和社区。他去参加了几次社区说明会，站在一群居民中间，向他们解释材料和流程，回答他们对噪音、施工期对房屋安全的担忧。有人提出法律问题，“你们签合同能不能保证完工？”他把合同的条款逐一念给他们听，有点机械但也诚恳。他知道社区的人需要的是安全感，不是甜言蜜语。

真正的转机来自一次偶遇。那天他在小区门口给一个客户量房，正巧碰到负责旧改的一个项目经理出现在小区巡查。项目经理叫王工，年纪四十出头，戴着安全帽，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两个人简单攀谈后，王工问他：“你们是做队伍的？有多少人手？能保证质量吗？”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最后补充：“我们队刚整合完，租了仓库，买了车，有愿意长期干的工人，能保证分批做，时间上可以配合你们的总体节点。”

王工看着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们这批量大，按合同来比较稳。我现在需要三个队伍能同时上手，你们如果能保证质和量，可以把合同给你们一批，至少五十户，先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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