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窗纸泛着层淡淡的青灰,小石头就醒了。炕边的小竹篮安安静静立着,布包里的柏叶丝透着点清苦的香,混着院里玉米晒了半宿的暖香飘进来,勾得他心里发痒——昨儿睡前盼着的“明儿”,总算到了。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生怕吵醒爹娘,可刚摸到衣角,娘就翻了个身,声音带着刚醒的哑:“醒啦?灶上温着粥,还有个煮鸡蛋,装在你那个蓝布兜里了。”小石头回头看,娘闭着眼,嘴角却带着笑,显然早把东西备好。他小声应了句“知道啦”,飞快套上衣裳,扎紧裤脚——昨儿在园里踩了露水草,裤脚沾了泥,今儿特意把带子系得紧些,免得再弄脏。
拎起小竹篮时,指尖碰到了篮底的小米袋,软乎乎的,他想起泉眼边的小泥鳅,忍不住把袋子又按了按,生怕漏出来。推开房门,院里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踩上去“咯吱”响,像在跟他打招呼。竹席上的玉米还裹着层薄霜,黄澄澄的粒儿沾了霜花,倒像撒了把碎糖。灶房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陶罐里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蓝布兜就挂在灶台上,摸起来温乎乎的,鸡蛋的圆鼓鼓形状隔着布都能感觉到。
揣好布兜,拎着竹篮往巷口走,晨雾还没散,裹着槐树枝桠,像给树干披了层薄纱。巷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鸡叫,槐花香在雾里更浓了,吸一口都觉得甜。快到园门口时,就看见藤架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胡叔,正蹲在泉眼边,手里拿着根细竹枝,轻轻拨着水面的落叶。
“胡叔!”小石头喊了声,加快脚步跑过去。胡叔回头,眼里笑出细纹:“来得这么早?我还说先帮你给芽儿浇点水。”小石头凑到泉眼边看,水面平静得像块玻璃,小泥鳅没在水底,倒是有几片槐叶漂在上面,胡叔正用竹枝把叶子挑到岸边。“小泥鳅呢?”他扒着泉眼边的石头看,水底的小石子清清楚楚,却没见那黑亮亮的影子。
“许是躲在薄荷根下了,晨露凉,它怕冻着。”胡叔把竹枝放在岸边,伸手摸了摸泉眼的水,“你看,水比昨儿凉点,等会儿浇芽儿得慢点,别激着根。”小石头点点头,从竹篮里掏出布包,把柏叶丝倒在手心:“娘说柏叶丝能驱虫,还能让土松些,咱们撒在竹棚周围吧?”胡叔接过来闻了闻,点头道:“这味正,柏叶性温,撒在土边还能护着芽儿的根,你娘想得周到。”
两人拎着竹篮往竹棚走,晨露挂在藤丝上,一碰到就往下滴,落在脖子里凉丝丝的。竹棚下的新芽比昨儿又精神了些,叶瓣完全展开了,嫩黄的边儿褪成了浅绿,叶心冒出点新的绿尖儿,像刚睡醒的娃娃伸了个懒腰。小石头蹲下来,小心翼翼把柏叶丝撒在土缝里,胡叔则拿着小瓷瓶——正是苏晓那只装泉水的瓶,昨儿落在园里了——往土边慢慢滴水,水珠落在柏叶丝上,滚进土里,没一会儿就渗没了。
“慢些滴,让土慢慢吸,这样根能喝得饱。”胡叔手把手教他,“就像你喝粥,不能一口灌,得慢慢咽,才舒服。”小石头学着他的样子,捏着瓷瓶的瓶颈,让水流成细细的线,顺着土缝往下淌。晨露落在新芽的叶瓣上,和泉水混在一起,亮晶晶的,他忍不住凑过去看,叶瓣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像绣在绿布上的细线。
正浇着水,就听见巷口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还伴着虎子的喊:“石头哥!胡叔!”两人抬头看,虎子拎着个小布包跑过来,丫丫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纸折的小船,跑得头发都乱了。“你们怎么也这么早?”小石头笑着站起来,晨露沾在裤脚上,湿了片小印子。
“我娘说早来能看见芽儿喝露水!”虎子把布包举起来,里面鼓鼓囊囊的,“这里面是我攒的糖渣,娘说拌在土里能当肥料,给芽儿补力气!”丫丫也把纸船递过来,船底还沾着点水:“我折的船,想放在泉眼边,让它帮小泥鳅挡露水。”胡叔接过糖渣闻了闻,笑着点头:“糖渣甜,埋在土边,芽儿肯定喜欢。不过得埋深点,别让蚂蚁先搬跑了。”
丫丫的纸船被放在泉眼边的水面上,晨雾还没散,小船漂在雾里,像浮在云上面。虎子蹲在竹棚边,看着胡叔教小石头埋糖渣,手痒得不行,也想试试。“我来帮你!”他伸手要拿糖渣,胡叔却把布包递给他:“慢些抓,别撒了,埋在柏叶丝旁边就行,离芽儿的根远点,免得甜着根。”虎子点点头,小心翼翼抓了把糖渣,埋在土缝里,还特意用手按了按,跟昨儿埋玉米粒时一样认真。
刚埋完糖渣,就看见凌峰和苏晓从巷口走来,凌峰手里扛着个新编的竹筛,苏晓拎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褐色的粉末。“早啊!”凌峰把竹筛放在藤架下,竹条的青气混着晨露的凉香飘过来,“这筛子是我昨儿编的,等会儿把园里的土筛筛,捡掉小石子,让芽儿的根长得舒服点。”苏晓也把陶罐打开,里面的粉末散出点麦麸的香:“这是我娘磨的麦麸,拌在土里能松劲,还能喂蚂蚁,省得它们惦记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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