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芽
凌峰收拾竹筐的时候,把没铺完的薄荷叶都捡起来,一片片码得齐整——老的放底层,嫩的搁上面,连叶上沾着的土粒都用指尖轻轻捻掉。“明儿还能用,”他蹲在石架下,声音放得轻,怕惊着旁边新栽芽的叶心,“嫩薄荷护叶最软和,扔了可惜。”竹筐刚盖好,他忽然瞥见石架角沾着点绿沫——是泉眼的水藻,许是风刮过来的,正粘在藤丝上。他没敢用手抠,只捡了片干柏叶,轻轻蹭了蹭,绿沫就顺着柏叶滑下来,刚好落在石缝的苔藓上,没沾着藤丝半分。
张婶把竹筛里的碎米收拢时,特意留了小半筛——筛底铺着层细纱布,碎米裹着芝麻香,落在上面没沾土。“明儿新叶芽该冒得更壮,”她把竹筛挂在石架的铜铃旁,离绳头足有半尺远,“挂这儿通风,别让碎米受潮——受潮就不香了,引不来蚂蚁护根。”刚挂好,她忽然看见气口边的新栽芽旁,有片碎米滚到了芽杆边——许是风刮的,离叶瓣就差指节远。她没敢弯腰去捡,怕呼气的热劲烘着叶,只捡了根细草茎,轻轻拨了拨碎米,让它滚回土埂上,才松了口气。
王嫂收纱布和布巾时,动作比收什么都轻——先把东边枯藤芽旁的半湿布巾叠成小方块,再把揭下来的细纱布铺在上面,连布角的浅蓝边都对齐了。“这纱布软,得跟布巾叠在一块儿,”她揣进怀里时,特意贴在胸口,“别让风刮着沾了土,明儿盖芽还得用。”走过去看老藤根时,她忽然发现藤皮的裂缝里,渗出来的水比刚才多了点——不是涝的,是须根爬得欢,引着泉脉的劲往上冒。她赶紧从兜里摸出块干布巾,撕成细条,轻轻塞在裂缝边,让布条吸着水,别流到土上冲了根。
李伯扛着锄往石缝走时,脚步放得极缓——石缝里的细芽叶瓣全展开了,浅绿的叶面上也冒出了细绒,苔藓围着根须铺了圈,像给根盖了层软被。“这芽的根扎稳了,”他蹲下来,用锄柄轻轻碰了碰石缝边的土,土松得能捏成团,“明儿不用拨草了,苔藓护着,草长不出来。”刚说完,他忽然看见石缝顶有块小石子,正悬在芽叶上方——许是夜里风刮的,再晃两下就该掉下来。他没敢用锄碰,怕震着石缝里的根,只踮着脚,伸手慢慢够到石子,轻轻捏下来,放在离石缝远些的土埂上,才直起身。
胡叔绕着园子走了圈,每走一步都停停——先看新栽芽的叶心,嫩黄的芽尖又冒了点,比刚才鼓了些;再看西边墙根的藤芽,七片叶都挺着,薄荷叶护着没燥;最后停在泉眼边,看水藻的绿沫——绿沫没散,水藻的细芽飘得更欢,须根绕着薄荷爬了圈,没碰着半点。“今儿园里的劲稳,”他摸了摸老藤根的皮,比昨日软了些,“明儿晨光一到,新叶芽该冒得更壮——咱们得比今儿再早来刻钟,别误了护芽的时辰。”
小石头没跟着收拾,还蹲在新栽芽旁,手撑着土埂没敢动——叶心的嫩黄芽尖竟又冒了点,像颗刚剥壳的嫩黄豆,叶瓣的深绿更润了,细绒泛着的浅蓝迎着夕阳,竟像撒了层碎星。叶尖上的晨露早化了,可叶面上还是润润的,没半点燥意。“胡叔,”他小声喊,怕惊着芽,“叶芽好像要冒新叶了——比刚才鼓了!”
胡叔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眼盯着叶心看了片刻,笑着说:“别急,明儿晨光一照,它就敢展了——你今儿盯了它一天,也该歇了,再盯,眼该酸了。”小石头摇摇头,还是没动:“我再看会儿,等它不动了再走——我怕我走了,风刮着它。”
苏晓走过来时,手里还捏着把柏叶丝——是刚才撒剩下的,她没扔,攥在手里。“别在这儿蹲太久,”她声音轻得像风,“太阳快落了,凉气要上来,叶刚冒芽,经不起凉——明儿再来瞅,它跑不了。”她把柏叶丝轻轻撒在新栽芽的根须旁,刚好盖在碎米上,“柏叶丝能护着根,别让凉气激着——明儿来,咱们再换新鲜的。”
小石头这才慢慢站起来,腿蹲得麻了,走一步都晃——可他没敢快走,怕脚步的劲震着园里的芽。走到木栅门旁,他还回头瞅了眼新栽芽——叶心的嫩黄芽尖在夕阳里亮着,像颗小灯,没半点蔫样。“胡叔,明儿我还来这么早,”他攥着怀里剩下的糖三角,糖馅早凉了,可他没舍得吃,“我还来盯叶,别让风刮着它。”
胡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把门闩往下放时,动作比早上还轻——木栅门“吱呀”声刚起,他就停了停,等铜铃的“叮”声落尽了,才慢慢关上门。“明儿张婶准给你留糖三角,”他拎着两只空瓷碗,“你来得早,她蒸得也早,保准热乎。”
小石头跟着胡叔往巷口走,走两步就回头瞅荒藤园的木栅门——栅缝里还能看见点夕阳的光,映着园里的叶,亮闪闪的。“胡叔,你说蚂蚁夜里会护着芽不?”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点怕,“夜里凉,别让芽冻着。”
“会的,”胡叔点点头,脚步放得缓,陪着他走,“蚂蚁夜里不睡觉,会围着芽根爬,它们的热劲能护着根不凉——还有柏叶丝、薄荷,都护着芽,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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