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脉大当家坐在溪边,指尖还留着藤杯的温劲。他顺着凌峰的话闭紧眼,试着把感知往更深的地方探——不再是只留意脉气藤的生长、溪水的流动,而是沉到脚下的泥土里去。方才帮张婶松土时,指尖触到的土粒细软,此刻竟能“看”见泥土里交错的细根,像极了自己脉门里舒展的纹路,每一根都在缓缓吸着地底的润劲,连带着地脉的脉动都变得清晰可辨。
“这感劲不是硬探的。”凌峰的声音在旁轻轻落下来,手里的藤叶茶晃出细碎的涟漪,“就像你当初涂苏晓的药膏,得顺着劲走,别想着‘抓’住什么。你越松,它越能漫开。”
他试着放轻心神,不再刻意去“找”地脉的痕迹。果然,方才紧绷的感知瞬间软下来,像晨雾漫过田埂似的,顺着溪岸往村口漫去。脉气石阵的七块巨石此刻像七个沉睡着的巨人,石面上的纹路泛着淡青色的微光,地脉的劲正顺着纹路缓缓往上涌,每一道纹的衔接处都比昨日更顺,劲流过去时没有半分滞涩,连带着村口那片空地上的草叶,都比别处绿得更精神。
“能摸着石阵的劲了?”凌峰见他眉梢松了些,便知他找着了门道。
“嗯。”他睁开眼,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藤杯壁,“石阵最西边那块,纹尾的劲慢半拍,像是被什么挡了。”
凌峰挑了挑眉,随即笑出声:“昨天调的时候就觉出了,那石底下压着截老藤根,没敢硬挖——老藤的劲跟地脉缠了几十年,挖了反而伤了石纹的气。等过几日藤根自己顺着石缝冒芽,那劲自然就通了。”
这话让他心里一动。想起刚到村里时,自己脉门里的冻劲滞得厉害,苏晓初给的药膏只敢轻轻抹,从不敢用猛劲驱寒;凌峰修整引脉渠时,遇着挡路的老树根,从不是一斧子砍断,而是顺着根的走向挖条浅沟,引着根往旁侧绕——原来这村里的人,从来都是这样待万物的,连块石头、截树根,都要顺着它们的性子来养。
正想着,溪边的草从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石头颠颠地跑过来,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攥着片比巴掌还大的脉气藤叶,叶子上还滚着水珠。
“胡叔!凌峰哥!”他跑到近前,把藤叶往两人面前递,“张婶让我来叫你们,说东头的脉气苗出岔子了!”
疤脉大当家和凌峰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东头那片田是新垦的,种的是晚生的脉气苗,前几日刚冒芽,最是娇贵。两人跟着小石头往东边跑,刚拐过村口的老槐树,就见张婶蹲在田埂上,眉头拧得紧紧的,手里的小铲子悬在半空,没敢往下落。
田地里的苗果然不对劲。本该挺直的芽尖蔫头耷脑地垂着,叶边泛着淡淡的黄,连带着周围的土都比别处干硬些。更怪的是,相邻的几畦苗都好好的,偏就中间这一片出了问题,像有个无形的圈把这畦苗圈在了里头。
“早上还好好的,”张婶见他们来,声音里带着急意,“刚过来就成这样了,土也干得快,浇了水没半个时辰就渗没了,可旁的畦浇水就存得住劲。”
凌峰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田里的土,土粒一捏就散,没有半点潮气。他又摸了摸蔫掉的苗尖,指尖顿了顿,转头看向疤脉大当家:“你试试用感劲探探。”
他依言蹲在田边,手掌轻轻覆在离苗不远的土面上,放轻心神往下沉。起初只觉出土层里的劲散得极快,像漏了底的竹篮,刚聚起一点润劲就往深处跑。再往下探两寸,忽然触到一股极细的、凉丝丝的劲——不是脉气苗该有的温劲,也不是地脉的润劲,倒像冬天里藏在石缝里的寒气,正顺着土层的缝隙往上冒,把浇下去的水劲全给“吸”走了。
“底下有股凉劲,顺着土缝往上串。”他睁开眼,指了指那畦苗中间的位置,“就在这底下,不深,约莫两尺。”
凌峰点点头,从随身的工具袋里掏出个小铜铲——铲头磨得薄而钝,不会伤着土层里的细根。他顺着疤脉大当家指的地方,轻轻往下挖,土粒一层层往下落,挖了约莫两尺深,铲头忽然碰到个硬东西,发出“咚”的轻响。
“慢着。”疤脉大当家忽然按住凌峰的手腕,“那凉劲就裹在这东西外头。”
凌峰放缓动作,用铲头轻轻拨开周围的土。随着土粒散开,一块巴掌大的黑石头露了出来——石头表面粗糙,摸上去凉得刺骨,跟冬天里冻硬的冰块似的,周围的土都被它浸得发凉。
“是冻脉石。”凌峰看清石头的样子,眉头皱了皱,“这石头是早年地脉变动时埋下来的,藏在土里不碍事,可偏偏翻地时翻到了苗根边上,它的凉劲散不开,就把苗的温劲给冲了。”
张婶急得直搓手:“那咋办?挖出来扔了?可别伤着苗根!”
“挖不得。”凌峰摇摇头,用铜铲轻轻碰了碰冻脉石,“这石头跟周围的土劲缠了有些日子了,硬挖出来,土缝里的劲一散,这畦苗的根就全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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