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边的石凳上,刚松完土的手还沾着温脉土的细粒,却没像往常那样僵得发紧。妇人们把刚炒好的脉气菜端上来,翠绿的菜叶上还挂着油星,混着地脉土特有的淡腥气,竟比他以前在老巢里偷摸炖的野兔肉还香。络腮胡捧着碗,扒拉粥的动作都轻了——昨天还不敢碰的软瓷碗,今天竟捏得顺手,连碗沿的温度都觉出暖来。
“慢点吃,菜还热着。”村里的张婶往疤脉大当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这菜得用灶边的余温焖会儿才入味,你尝尝,比干嚼草气顺口。”他愣了愣,把菜送进嘴里——软嫩的菜叶裹着点咸香,咽下去时竟顺着喉咙暖到脉门,连白天松土时累得发沉的肩,都松快了些。
小石头叼着半块脉气糕,凑到络腮胡身边,指着他袖口沾的土:“胡叔,你这土是田边的吧?阿公说田边的土软,沾手上不硌人。”络腮胡赶紧把袖口往下扯了扯,想擦又怕蹭着孩子,反倒被小石头拽住手腕:“我帮你拍!我娘说拍土要顺着纹,不然土嵌进布缝里,洗不掉。”说着就用小巴掌轻轻拍他的袖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布上的线。
络腮胡僵着胳膊,脸憋得通红——以前在道上混,谁见了他不是躲着走?小娃子见了他,哭着往娘怀里钻都是常事,哪有人敢这么拽着他的手腕,还帮他拍土?他偷偷抬眼,见杨宇正笑着看过来,赶紧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声音哑得很:“谢……谢谢娃。”
“不用谢!”小石头把嘴里的糕咽下去,举着木刀比划,“等你垒完石栏,我教你玩‘守田’的游戏!就是假装你是地脉神,我是苗,你得用软劲护着我,不能用硬劲推!”络腮胡赶紧点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中!中!叔肯定学!”
饭吃到一半,苏晓端着个陶罐从药屋走出来,罐口飘着淡淡的药香。她走到疤脉大当家身边,把罐放在石桌上:“这里面是熬好的护脉膏,比早上涂的稠些,晚上睡前厚涂一层,裹上布条睡,明天脉门就更顺了。”说着就拿起块干净的布巾,递到他面前,“先把手擦干净,别带着土涂,药膏要渗进脉纹里才管用。”
疤脉大当家赶紧放下碗,用布巾擦手——擦得格外仔细,指缝里的土都蹭得干干净净,连掌心的冻纹都没敢放过。苏晓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说:“你掌心的冻纹,比昨天浅了点。”他愣了愣,赶紧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那些深得像裂土的纹,边缘竟泛了点淡红,不再是之前的青黑色,摸上去也没那么糙了。
“真……真的?”他声音发颤,又怕自己看走了眼,伸手想让苏晓再看看,刚抬起来又赶紧缩回去——怕手上的药味蹭着她。苏晓倒没在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指尖的温脉气飘过来,没像往常那样让他的脉息僵住,反倒顺着冻纹渗进去,暖得他眼眶发热。“嗯,顺劲养了一天,脉气通了点,冻纹就会慢慢消。”苏晓收回手,指了指陶罐,“记得涂厚点,别省。”
他赶紧点头,把陶罐抱在怀里,像抱着啥稀世珍宝——以前在老巢,冻得实在受不了,就往手上抹点兽油,哪有这么细的药膏?还专门熬了护脉的,连涂多少、怎么裹都嘱咐得明明白白。他低头看着罐口的药香飘出来,忽然想起师父走的那年冬天,他冻得手肿成馒头,师父也是这么蹲在他身边,用温脉草熬了水,帮他泡手,说“冻脉得慢慢暖,急不得”。
吃完饭,凌峰喊着络腮胡他们去收拾石栏的工具——下午垒到一半的石堆还在村口,得把石头归拢好,免得夜里刮风滚到路上。疤脉大当家想跟着去,却被老阿公拽住胳膊:“你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他愣了愣,见老阿公往脉气田的深处走,赶紧跟上,连怀里的陶罐都抱得更紧了。
田深处有个小土坡,坡上种着几棵老脉气树,树干上缠着淡绿色的脉气藤,藤叶上凝着夜露,月光洒在上面,亮得像碎银。老阿公走到坡边,蹲下来,指着坡下的田垄:“你看,从这往下看,整个田的脉气纹都能看着。”
疤脉大当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夜里的脉气纹比白天清楚,淡青色的纹路顺着田垄走,像网一样罩着苗,从地脉口一直铺到村口的石栏,连溪边的引脉纹都看得分明。更奇的是,他自己下午松过的那几垄苗,脉气纹竟比别的地方亮些,淡青色里掺了点极浅的白,顺着苗根往下渗,跟地脉的劲融在一处。
“这就是融劲。”老阿公捡起片落在地上的藤叶,放在他手心里,“你下午松活用的劲,看着轻,其实是顺着苗的纹、土的劲走,没跟地脉拧着来——所以脉气才肯跟你近,连你掌心的冻劲,都顺着劲渗进土里,没再堵在脉门里。”
他捏着手里的藤叶,叶尖的露水沾在掌心,凉丝丝的,却没让脉息僵住。“我以前练腐脉气,总想着把劲聚在手里,越烈越好,”他声音低得很,像跟老阿公说,又像跟自己说,“后来劲越来越冷,堵在脉里,连拿东西都费劲,我还以为是自己练得不够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