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刚越过冥王星的轨道,左眼角的地球痣突然泛起潮热。三花猫正趴在星轨茧的余烬上梳理毛发,忽然弓起脊背望向舷窗:“那片蓝色的光点在唱歌。”顺着它的爪尖看去,太阳系内侧悬着颗蓝白相间的星球,大气层外围浮动着淡金色的音波,像裹在糖纸里的水果硬糖——那是地球。
月逐的星图仪突然自动投射出全息影像,画面里是二十年前的夏夜:老式电风扇在墙角嗡嗡转动,母亲坐在竹椅上摇晃着蒲扇,我趴在她膝头数银河,她指尖划过我眼角的痣,哼起不成调的摇篮曲。“是地球的记忆磁场在自动匹配。”月逐调出频谱分析,那些金色音波的频率竟与我左眼角的震颤完全同步,“就像钥匙找到了锁孔。”
红棉袄突然从行李袋里翻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孤儿院孩子们画的明信片。最上面那张画着歪歪扭扭的飞船,船舷写着“带星星回家”,右下角沾着片干枯的枫叶——和小雅当年塞进纸鹤的那片一模一样。“不知道小雅现在还折纸鹤吗?”他摩挲着明信片边缘,指腹蹭过枫叶的纹路,纸页突然渗出淡绿色的汁液,在甲板上晕开段清脆的童声:“红棉袄哥哥,我们种的桃树结果啦。”
阿比达达的罗盘突然剧烈震颤,盘面的五音符号中“羽”位亮起红光。他祖父的航海日志自动摊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段钢笔字:“地球的引力会放大初心之声,若心有挂碍,罗盘将指引归途。”话音未落,罗盘的指针突然折断,断口处涌出银色的细沙,在甲板上堆出座微型沙丘,沙丘顶端立着颗半透明的黏土块,形状像极了我小时候弄丢的月牙玉佩。
“是父亲捏的替代品。”我伸手触碰黏土块,指尖刚接触到表面,沙丘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埋着的录音芯片。黄火土的青铜镜自动悬浮过来,镜面化作播放器,芯片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随后响起父亲笨拙的嗓音:“囡囡别哭,等爸爸学会陶艺,给你捏个会唱歌的玉佩。”电流声里混着陶瓷转盘的嗡鸣,还有母亲在一旁笑他“连泥都捏不圆”的嗔怪。
船身穿过地球磁层时,和声旗的光丝突然全部绷紧,在桅杆间弹出段急促的旋律。舷窗外的云层开始旋转,化作巨大的留声机喇叭,喇叭口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菜市场小贩用竹篮装着活蹦乱跳的鲫鱼,老裁缝踩着缝纫机咔嗒作响,晨练的老人甩着空竹嗡嗡转圈——全是我童年住过的那条巷弄的声音。三花猫突然炸毛,爪尖指着云层里的裁缝铺:“那面穿衣镜在偷看我们!”
果然,镜面上贴着张泛黄的报纸,头条标题写着“最后一家老钟表店今日歇业”,配图里的修表匠正用镊子夹着齿轮,鬓角的白发和黄火土青铜镜里的黑袍人年轻时一模一样。“是黑袍人的父亲。”黄火土转动镜面,报纸突然化作流动的墨汁,在云层上画出段残缺的乐谱,“他年轻时在巷口修钟表,总爱用齿轮给我曾祖父伴奏。”
红棉袄的陶笛突然发出呜咽,那些在星巢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金色光粒,在甲板上拼出孤儿院的轮廓。我看见少年时的他蹲在桃树下,用树枝在泥土里写音符,树影里藏着个穿黑袍的身影,正悄悄往他口袋里塞颗共鸣果。“原来他早就认识黑袍人。”红棉袄摸着口袋里的陶笛,裂纹中突然飞出只纸鹤,鹤翅上写着行小字:“所有跑调的歌,都是星星在学说话。”
船身擦过电离层时,舷窗突然蒙上层水雾,雾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冰晶,每个冰晶都冻着段声音:有我五岁时弄丢玉佩的抽泣,有红棉袄在孤儿院唱跑调的《月亮不哭》,还有月逐第一次修好星图仪时的欢呼。黄火土的青铜镜突然与冰晶共振,镜面浮现出黑袍人老年的模样——他坐在轮椅上,膝头放着本乐谱,指尖在虚空里敲击着不存在的琴键,窗外的桃树落满了雪。
“他在等我们。”月逐突然指向亚洲大陆的坐标,那里有个红色的光点正在闪烁,“黑袍人的生命信号和孤儿院的位置重叠了。”阿比达达转动罗盘,船身突然剧烈颠簸,甲板上的黏土块化作漫天陶片,每个碎片都映出父亲的脸:他蹲在陶艺工作室里,围裙沾满泥浆,正在烧制月牙形的玉佩,窑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钻进地心。
当飞船降落在孤儿院的桃树林时,桃花正落得纷纷扬扬。小雅已经长成梳着马尾的姑娘,她抱着个襁褓站在桃树下,看见我们时突然捂住嘴,怀里的婴儿咯咯笑起来,左眼角也有颗淡红色的痣。“这是我女儿,叫念星。”她掀起襁褓的一角,露出婴儿攥着的黏土玉佩——和父亲当年烧制的那个一模一样,“红棉袄哥哥,你看她也有颗‘地球痣’。”
桃树林深处的木屋传来钢琴声,推门进去时,黑袍人正坐在钢琴前,指节因衰老而变形,却仍在弹奏《月亮不哭》的旋律。他的轮椅旁堆着无数齿轮,每个齿轮都刻着细小的音符,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他和艾拉坐在这架钢琴前,手里捧着颗共鸣果,背景里的桃树还没长到一人高。“我早知道你们会回来。”他摘下兜帽,露出双浑浊却发亮的眼睛,“宇宙的歌,总得有人在故乡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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