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的根系在“1302”号船的甲板上蔓延,将船身与青铜钟塔的基座连为一体。当黄火土的曾祖父将桃木钥匙插进控制台的锁孔时,整艘船突然发出共鸣——不是金属的震颤,而是树汁在年轮里流淌的汩汩声。钥匙柄上的桃花纹路亮起,与控制台面板上的“∞”符号重叠,船舷两侧的舷窗突然化作透明的叶片,能看见钟塔正在缩回地面,螺旋状的塔身渐渐沉入土壤,只留下一圈泛着金光的年轮,像张巨大的唱片。
“船在吸收钟塔的音波。”月逐盯着星图仪,屏幕上的航线正被无数跳动的音符填满,“归墟塔的坐标在移动,它不是固定的建筑,是跟着时间洋流漂流的。”她调出仪表盘下方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张泛黄的海图,边角处用朱砂画着只衔着音符的白鸟,“这是父亲留在星图仪里的线索,他说归墟塔的入口藏在‘所有旋律消失的地方’。”
红棉袄身影突然按住自己的耳朵,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嗡鸣:“我听见海的声音了。”他走到船尾,指着地平线的方向——原本的荒原正在退去,露出片泛着银光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船骸,每个船板上都刻着不同的乐谱。最远处的浪涛里,隐约能看见座倒悬的塔影,塔尖扎在水底,塔基朝着云层生长,塔身缠绕着银白色的锁链,像条从深海竖起的巨鲸。
“是无音海。”黄火土的曾祖父抚摸着桃木钥匙,钥匙正在发烫,“曾祖父的笔记里写过,这片海会吞噬所有声音,只有‘未被谱写的音符’能在这儿留下痕迹。”他突然指向船舷,那些透明叶片上正凝结出露珠,露珠里映着归墟塔的细节——塔身上布满孔洞,风穿过时会发出不同的音调,像只被吹了千年的海螺。
阿比达达的铁皮糖盒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橘子糖音珠纷纷飞出,在空气中组成道彩虹般的音阶。时蜂扇动翅膀,跟着音阶的节奏飞舞,翅膜上的地图开始旋转,将归墟塔的轮廓放大——塔的底层是道巨大的拱门,门楣上刻着行反向的文字,月逐用星图仪反转后,显示出“声入此门,万籁归寂”。
船刚驶入无音海,四周突然陷入死寂。桃树的叶片不再沙沙作响,时蜂的翅膀停在半空,连我们的呼吸声都消失了。红棉袄身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惊恐地指着自己的喉咙,那里的种子光芒正在黯淡。黄火土迅速掏出年轮树桩,将其插进甲板的缝隙里,树桩突然长出带问号的根须,根须上的绒毛开始颤动,在空气中画出波纹——是种无声的语言,像在询问这片海的秘密。
“声音被海水过滤了。”月逐的星图仪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显示出无音海的剖面图:海水里悬浮着无数细小的青铜颗粒,每个颗粒都在旋转,能吸收特定频率的声波。“这些是议会当年撒下的‘静音砂’,用来封锁归墟塔的声音。”她将从钟塔带出来的乐谱碎片撒向海面,碎片接触到海水的瞬间,突然发出刺目的光,在水面上烧出条临时的航道。
航道两侧的船骸里,突然伸出无数双透明的手。那些手的主人是被静音砂困住的影子,他们的嘴唇在无声地开合,胸口都插着半截青铜笛。黄火土的曾祖父认出其中一个影子——是1302年与林默一同藏乐谱的乐师,他的青铜笛上刻着“未完成的赋格”。“他们在等有人吹响完整的旋律。”老人从背包里取出个牛角号,号嘴是用桃核做的,“这是当年用来召集种子的乐器,声音能穿透静音砂。”
牛角号吹响的瞬间,整艘船突然剧烈晃动。桃树的枝干朝着海面延伸,将那些青铜笛一一拔出,笛孔里涌出黑色的液体——是被凝固的声波。当最后一根青铜笛被拔起时,所有影子突然化作音符,顺着桃树的根系钻进船身,控制台的仪表盘上顿时多出排新的刻度:“沉默的音阶:Do到Si的空白”。
“归墟塔在等这个。”我突然发现桃木钥匙上的桃花正在飘落,花瓣落在仪表盘上,填补了刻度的空白处。每个花瓣都化作个从未见过的音符,既不属于十二平均律,也不在议会的乐谱里。月逐的星图仪突然发出警报,屏幕上的归墟塔影像正在放大,塔底的拱门里浮现出团熟悉的影子——是议会长老,他正用羽毛笔在门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的地方,静音砂像潮水般退去。
船穿过拱门时,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不是因为噪音,而是因为极致的寂静——归墟塔内部是个巨大的空腔,墙壁由吸音的黑曜石砌成,地面上刻着无数个“禁音符号”。塔的中央立着根贯穿楼层的青铜柱,柱身上缠绕着七根银色的锁链,每根锁链的末端都拴着个青铜铃铛,铃铛里空空如也,没有撞锤。
“这是‘时间的共鸣腔’。”黄火土的曾祖父抚摸着青铜柱,柱身突然浮现出脉络般的纹路,与钟塔的螺旋纹完美对接,“钟塔修正记忆,归墟塔则储存所有被遗忘的声音。”他指向锁链上的铃铛,“这些铃铛本该装着七声钟鸣的回响,现在是空的,说明有人提前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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