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船“1302”的桃树舱壁正在蜕皮。
浅褐色的树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泛着珍珠母光泽的新层,脉络间流淌着银灰色的汁液,像极了归墟塔钟楼里的青铜液。我伸手触碰时,汁液突然顺着指缝爬上手腕,在皮肤表面勾勒出细碎的年轮,最外层的圈上,嵌着颗翡翠色的光点——与左眼角的痣同源。
“1302年春分,宜播种。”控制台的青铜笔突然自动悬浮,在星图边缘的空白处写下行娟秀的字。笔尖滴落的墨珠落在地面,立刻生根发芽,长出丛迷你桃树,枝桠上挂着十二片微型叶片,每片都印着不同的人影:黄火土举着手术刀在雪原跋涉,月逐蹲在观测站的星图前拼图,十二岁的阿比达达正把青铜牌往桃树洞里塞……
最末片叶子上的人影让我心头一震——那是祖父,却不是记忆中佝偻的模样。年轻的祖父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怀里抱着个铁皮糖盒,正蹲在归墟塔的地基旁,往土里埋什么东西。叶片边缘的日期标注着“207年3月16日”,比上次在时间支流里见到的场景晚了两天。
“他在埋第一把钥匙。”阿比达达的声音从树心传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我循声望去,舱壁的根系间浮出团银灰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个穿红棉袄的身影,正踮脚够着最高处的枝桠,“但不是给议会的,是给‘会怀疑钥匙用途’的人。”
话音刚落,迷你桃树突然剧烈摇晃,叶片上的人影开始重叠。黄火土的手术刀与月逐的星图碎片拼在一起,竟组成了归墟塔缺失的那个角;十二岁的阿比达达埋下的青铜牌,牌面渐渐浮现出我的名字;而年轻祖父埋下的东西,在土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有串钥匙正在翻身。
船身突然剧烈震颤,不是来自引擎的轰鸣,而是某种外部的撞击。我扑向舷窗时,正看见艘通体漆黑的观测船悬停在前方,船身没有编号,却布满了熟悉的纹路——那些缠绕的桃树根系,与“1302”的舱壁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像浸透了墨汁。
“这是‘0’号船。”红棉袄身影从雾气里走出,翡翠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舱内亮得惊人,“议会最早的观测船,传说在第一百次循环时就消失了,原来躲在时间森林的夹层里。”
黑色船身突然裂开道缝,涌出群银灰色的“人”——他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团团流动的青铜液,靠近时能听见细碎的齿轮转动声。为首的“人”在舷窗上印出张脸,轮廓竟与穿黑袍的阿比达达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睛是纯黑的,像两颗没有星图的夜空。
“第一大长老。”对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我们是‘未被选择的倒影’,来自所有被封存的循环。”
迷你桃树上的叶片突然集体翻转,背面用青铜屑拼着行字:“他们是议会用十二把座椅的边角料造的,用来清理‘失控的可能’。”
我摸向胸口的树苗,树干上的“继续长”三个字突然发烫。铁拐头——不,现在应该叫青铜钥匙了——从口袋里跳出来,悬在半空发出嗡鸣,钥匙齿的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在舱内织成张网,恰好罩住那些银灰色的“人”。
“祖父早知道你们会来。”我盯着为首的“倒影”,左眼角的翡翠痣开始发烫,“207年他埋下的不是钥匙,是‘允许怀疑的权利’。”
黑色观测船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船身的根系疯狂生长,像无数条黑色的蛇缠向“1302”。舱壁的桃树根系立刻反击,嫩绿的枝桠与黑色根须在空中绞杀,碰撞处迸出银灰色的火花,落在地面就长成新的树苗,一半墨黑,一半翠绿。
“你们在害怕什么?”红棉袄身影突然张开双臂,红棉袄的布料里渗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段记忆:十二岁的我把糖果分给裂缝里的影子,阿比达达在湖底把青铜牌递给陌生的孩子,祖父在归墟塔的废墟上给树苗浇水……“这些‘失控’,不正是让时间活起来的养分吗?”
为首的“倒影”突然剧烈波动,形态扭曲成穿黑袍的阿比达达模样:“议会规定,循环必须在可控范围内运行!你们让桃树长进了青铜钟,让糖果堵住了裂缝,让本该封印的遗憾发了芽——这是对秩序的背叛!”
他挥手的瞬间,所有银灰色“人”同时化作利刃,刺向舱内的迷你桃树。我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树苗,青铜钥匙突然炸开金光,将利刃弹开,钥匙表面的纹路开始重组,浮现出归墟塔完整的星图,每个星点都在跳动,像颗颗心脏。
“看清楚!”我抓起钥匙指向舷窗,黑色观测船的舱壁上,那些墨黑的根系里,竟嵌着无数细小的翡翠色光点,“你们不是‘未被选择的倒影’,是被遗忘的种子!”
为首的“倒影”突然愣住,形态剧烈波动,黑袍的边缘渗出翡翠色的光。他的身体渐渐透明,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竟是十二岁的穿黑袍的阿比达达,手里紧紧攥着半块青铜牌,牌面刻着个未完成的“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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