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船攀升时,桃树根系在舱壁织成半透明的茧。我伸手触碰那些根须,指尖传来脉搏般的跳动,顺着脉络望去,每根须上都嵌着细小的青铜鳞片,鳞片里封存着零碎的画面:有黄火土在雪原缝合伤口的专注侧脸,有月逐在观测站校准星图时飘落的发丝,还有祖父坐在归墟塔废墟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天平的佝偻背影。
“这些都是没被写进循环的细节。”控制台突然亮起全息投影,阿比达达的身影浮在星图中央,这次他穿着守护者的银灰色制服,左胸的徽章不再是议会天平,而是棵抽芽的桃树。他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空白名字,那里立刻浮现出无数重叠的笔画,最终凝结成个模糊的轮廓,像等待被填满的影子。
船身突然穿过层薄雾,舷窗外的时间森林正在变形。原本纠缠的航迹根系上开出白色的花,花瓣飘落处,观测船的编号开始重组:“13-0”与“13-12”的船身渐渐透明,化作两道光带,缠绕在“1301-∞”的船尾,像两条正在生长的尾鳍。
“时间开始呼吸了。”阿比达达的投影指向森林深处,那里有片从未见过的湖泊,湖水泛着银灰色的光泽,水面漂浮着无数青铜牌,牌面的鼠纹与龙纹正在水中游动,尾鳍搅起的涟漪里,浮出十二岁时的我——正蹲在归墟塔地窖,用指甲在暗格内侧刻下自己的名字。
观测船贴着湖面滑行,湖水溅在舱壁上,瞬间凝成青铜色的露珠。我打开舱门,踏上湖岸的瞬间,脚下的泥土突然下陷,露出布满细小孔洞的青铜地面,每个孔洞里都嵌着颗桃树种子,种皮上刻着不同的日期,最新的那颗印着“1301年3月15日”。
“这里是所有‘未完成’的集合地。”阿比达达的投影走到我身边,制服袖口的编号已经变成了片桃叶,“议会曾以为把遗憾埋进地下就能封印,却不知道种子要见光才能结果。”他弯腰捡起颗种子,种皮在掌心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胚胎——竟是把微型青铜钥匙,匙齿的形状与归墟塔星图的缺口完全吻合。
湖对岸传来孩童的笑声,十二岁的阿比达达正踩着水面追逐块青铜牌,牌面的鼠纹叼着半颗糖果,在水面划出翡翠色的轨迹。他看见我们,突然把牌往空中一抛,牌面在空中展开成巨大的星图,其中编号“13-7”的位置裂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淡金色的光,照亮了湖底的秘密:无数个穿红棉袄的孩子手拉手围成圈,每个孩子的脚下都踩着块青铜牌,牌面的纹路连起来,正是归墟塔完整的星图。
“他们在补那个角。”阿比达达指着星图的缺口,那里正有个孩子踮起脚尖,把手里的糖果塞进裂缝。随着糖果落下,缺口处突然长出簇桃枝,枝桠上挂着串青铜铃铛,铃铛摇动时,发出的声音与我胸口种子的跳动频率完全一致。
我低头摸向胸口,那颗跳动的种子已经破芽,嫩绿的茎秆顺着皮肤爬上脖颈,顶端顶着片小叶,叶面上用叶脉拼着行字:“每个缺口都是新的入口”。此时湖面上的星图突然旋转,将我们卷入漩涡,失重感再次袭来时,我发现自己站在议会圆形大厅的中央。
十二把青铜座椅上都坐着人,却都是阿比达达的模样:穿黑袍的在记录,穿粗布衫的在擦拭青铜秤,穿守护者制服的在绘制星图。他们看见我,同时起身,左胸的徽章同时亮起,十二道光束在空中汇成颗巨大的种子,种子裂开的瞬间,涌出无数银灰色的液体,在地面漫出时间森林的全貌。
“第一大长老的试炼,不是选择,是承认。”穿黑袍的阿比达达走上前,摊开的手掌里躺着半块青铜牌,牌面的蛇形徽记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议会的蛇纹不是恶,是对‘失控’的恐惧;守护者的龙纹不是善,是对‘遗忘’的抗拒。而你胸口的种子,是恐惧与抗拒长出来的第三种东西。”
穿粗布衫的阿比达达突然掀开座椅,椅腿的锁链末端连着块青铜匣,匣口渗出的液体在地面漫出地窖的轮廓,里面堆着我从未见过的日记:“1301年3月15日,今天在湖底捡到颗会跳的种子,它的心跳和归墟塔的钟声一样。”“1301年3月16日,孩童的手比青铜钥匙更能补裂缝。”最后一页画着棵桃树,树干上的名字已经清晰:左边是我的名字,右边是阿比达达的名字,两个名字的中间,长出了第三个名字——“未完”。
穿守护者制服的阿比达达突然指向大厅穹顶,那里的星图正在变形,原本固定的星点开始移动,像群正在迁徙的鸟。“时间从来不是刻度,是翅膀。”他抛出手中的青铜秤,秤杆在空中化作座桥,连接着议会大厅与归墟塔的塔顶,桥面上铺着无数层叠的红棉袄,针脚里嵌着的青铜屑正在发光,照亮了桥面刻着的字:“从遗憾走到记忆,需要十三步”。
我踏上桥面时,每一步都踩在不同的记忆里:第一步是雪原,黄火土的手术刀正在缝合冻土;第二步是观测站,月逐的指尖划过星图的缺口;第三步是归墟塔地窖,祖父的手握着我的手,在暗格内侧刻下第一笔……走到第七步时,脚下的棉袄突然渗出银灰色的液体,漫出十二岁那年的画面:我站在归墟塔的裂缝边,眼看着糖果掉进深渊,却不敢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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