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的寒冬,是真正的死亡之地。朔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呼啸着刮过无垠的戈壁和荒原,卷起漫天沙尘雪沫,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瞬间便能带走所有温度。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重地压在大地之上,仿佛要将一切都冻结、碾碎。
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正艰难地跋涉在这片酷寒的绝域之中。
正是宝玉亲率的三万西北精骑!为了隐蔽行踪,他们舍弃了相对好走的商道,专挑荒僻难行的小径,甚至直接在冻硬的戈壁滩上强行军。
士兵们口鼻都用厚布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警惕而坚毅的眼睛。眉毛、胡须、甚至睫毛上都结满了厚厚的白霜。战马喷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雾,沉重的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提督,前方三十里,便是鹰愁峡!” 一名斥候什长顶着寒风,策马奔至宝玉马前,声音嘶哑地禀报。他脸上布满风霜刻痕,嘴唇冻得发紫。
宝玉勒住马缰,举目远眺。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隐约可见两道如同巨大鹰喙般突兀耸立的黑色山崖,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缝隙,那便是此行的目标——鹰愁峡。一股肃杀之气,仿佛已从那峡谷中弥漫开来。
“传令!” 宝玉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时辰!饮水喂马,检查装备!斥候队前出五里,继续严密监视峡谷两侧及后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烽烟示警!”
“得令!”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疲惫的士兵们纷纷下马,在避风的岩石或低洼处蜷缩起来,取出冰冷的干粮和水囊,默默地咀嚼。
战马打着响鼻,贪婪地舔舐着主人分给它们的、带着冰碴的清水和豆料。
宝玉也翻身下马,走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后,展开随身携带的、更加详细的鹰愁峡地形图,与几位核心将领再次确认伏击计划。
“鹰愁峡全长约十五里,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 宝玉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峡谷,“北虏粮队必走谷底通道。我军主力,需提前两日,分三路隐蔽进入预设阵地!”
他指向峡谷入口两侧的高地:“骑军一营、二营,由张、王两位指挥使率领,携带强弓劲弩及半数火油罐,埋伏于入口两侧高地!
待敌前军完全进入峡谷,后军尚未入谷之时,以滚木礌石、火箭火油,封死其退路!同时,以强弓压制谷口,阻敌后军救援!”
“末将领命!” 张、王二将抱拳。
宝玉的手指移向峡谷中段最狭窄的“鹰喙”处:“此处崖壁最高最陡!锐字营本部,由本提督亲自率领,携带剩余火油罐及大量滚木礌石,埋伏于此!
待敌中军进入伏击圈,听我号令,滚木礌石先行砸落,打乱其阵型!随后倾泻火油,以火箭引燃!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制造最大混乱,焚毁其核心粮草辎重!”
“末将等誓死追随提督!” 锐字营将领齐声应诺。
最后,宝玉指向峡谷出口方向:“骑军三营,由李指挥使率领,埋伏于出口外五里处的沙丘之后!待谷中火起,敌军前军必然惊慌失措,试图加速冲出峡谷!
你部以逸待劳,待其混乱冲出时,以雷霆之势,从侧翼发起冲锋!务必将其前军彻底击溃,不使其有机会回援中军或组织反击!”
“末将明白!定叫北虏有来无回!” 李指挥使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此战关键,在于隐蔽、突然、迅猛!” 宝玉的目光扫过众将,“各部务必严格依令行事,不得提前暴露!信号以峡谷中段三支红色响箭为准!此战,乃我西北军首次主动出击,策应国战!只许胜,不许败!”
“必胜!必胜!” 众将低吼,战意沸腾。
两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鹰愁峡两侧的崖壁上,三万西北精骑如同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冰冷的岩石和枯草之中。士兵们紧贴着冻土,忍受着刺骨的严寒,一动不动。战马被蒙住了口鼻,拴在远离崖边的隐蔽处。
整个峡谷,死寂得可怕,只有呼啸的风声在嶙峋的石壁间穿梭呜咽。
宝玉伏在“鹰喙”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身上覆盖着与岩石同色的伪装布。他紧盯着下方如同黑色缎带般的谷底通道,眼神锐利如鹰。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紧张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线蠕动的黑影!紧接着,沉闷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冻土的吱嘎声,混杂着北虏士兵粗野的吆喝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峡谷的死寂!
北虏的粮草辎重队,来了!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臃肿的巨蟒,缓缓地游入鹰愁峡的入口。前军是约五百名剽悍的骑兵,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崖壁。随后是望不到头的、装载着沉重粮袋和草料的大车,由驮马和牛拉着,在崎岖的谷底艰难前行。
押车的步卒穿着厚重的皮袍,缩着脖子,咒骂着寒冷的天气。中军位置,簇拥着几辆明显更加华丽、覆盖着厚毡的马车,显然是运送贵重物资或将领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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