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雄关——山海关,巨大的城楼在冬日的薄阳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亘古的威严与沉静。
关墙之上,戍卒裹着厚厚的棉衣,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扯碎。
关外,零星散布着依托关隘而建的屯堡、驿站和几处规模不大的村镇,炊烟袅袅,带着一丝边塞特有的、脆弱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彻底撕碎。
没有预兆,没有号角。如同从地狱深渊涌出的黑色潮水,数万身披皮甲、手持弯刀长矛的北虏铁骑,在噶尔丹麾下右贤王的亲自率领下,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关外广袤的平野上!
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地之声低沉如闷雷滚动,却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
他们的目标,并非那座巍峨不可撼动的雄关本身。
“杀——!” 随着右贤王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数万铁骑瞬间分成数股,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关外那些毫无防备的卫所、屯堡、驿站和村镇!
火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骤然腾起!
距离关墙最近的一个屯堡,木制的寨门在重锤和烈火的轰击下轰然倒塌。北虏骑兵狂啸着涌入,见人就砍,逢屋便烧。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屯军和他们的家眷,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便在雪亮的弯刀下惨叫着倒下。
妇孺的哭喊声、房屋燃烧的爆裂声、北虏兴奋的嘶吼声,瞬间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哀鸣!
一个依托驿站形成的小镇,成了另一片修罗场。试图组织抵抗的驿卒和少量乡勇,在北虏骑兵狂暴的冲锋下如同纸糊般被碾碎。
街道上血流成河,来不及逃走的百姓被驱赶、被屠戮。粮仓被点燃,囤积的粮草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即使在数十里外的山海关城头也清晰可见!
关墙之上,守关大将扶着冰冷的雉堞,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目眦欲裂!
他亲眼看着关外的屯堡在烈焰中坍塌,看着村镇升腾起死亡的黑烟,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哭嚎!
他麾下的将士们同样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开关杀出,与敌寇决一死战!
“将军!末将请命!率一支精兵出关,救援百姓!” 一名副将嘶声请战,声音带着哭腔。
“不可!” 守关大将猛地回身,声音嘶哑却异常决绝,眼中含着悲愤的泪光,“贼寇狡诈!此乃诱敌之计!他们巴不得我们开关!
雄关一开,若有闪失,京师震动,你我万死难赎!传令!各营严守关隘,弓弩上弦,礌石滚木备齐!没有本将命令,擅开城门者,斩!
擅离岗位者,斩!” 他深知肩头担着守护帝国门户的千斤重担,个人的愤怒与悲痛,必须让位于大局的冷酷。
“可是将军!那些百姓…” 副将看着关外越来越浓的烟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八百里加急!立刻!马上!” 守关大将不再看关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传令官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扭曲,“向京城!向兵部!向陛下!告急!
焚我屯堡,屠我军民,掠我粮秣!关外…关外已成人间炼狱!贼寇兵锋直抵关下!山海关…危殆!京师…危殆!速发援兵!速发援兵啊——!”
数名背负着“八百里加急”猩红令旗的传令兵,从山海关如血的朝阳(或阴沉的晨光)中飞驰而出,马蹄踏碎了关内的宁静,也踏碎了帝国短暂的和平幻梦。
他们带着关外冲天的血火和守关大将字字泣血的告急文书,如同丧钟的鸣响,向着帝国的中枢——京城,亡命狂奔!
京城,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暖炉融融,驱散着深冬的寒意。皇帝刚刚批阅完几份寻常奏章,正端起一盏温热的参茶。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极度慌乱、几乎不成调的呼喊和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报——!!!八百里加急——!!!山海关——!!!”
一名浑身浴血、风尘仆仆、几乎是从殿外滚爬进来的驿卒,被两名脸色煞白的侍卫架着,扑倒在御案之前。他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泥污和暗红血迹的铜筒,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关外…北虏…屠城…告急…” 话未说完,人已力竭昏死过去。
御前太监总管脸色惨白,颤抖着双手,几乎是爬着过去,取下驿卒手中的铜筒,验看封印,哆哆嗦嗦地呈到御案之上。
皇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放下茶盏,手指有些僵硬地打开铜筒,抽出里面染血的告急文书。
目光扫过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右贤王主力突袭…焚毁屯堡驿站…屠戮军民…关外惨状…兵锋抵关…危殆…京师危殆…”
“啪嚓!” 一声脆响!
皇帝手中的青玉茶盏,失手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参茶溅湿了龙袍的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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