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蜀地,乘舟顺江而下,不过旬月,山水便换了颜色。
大理的苍山洱海是明丽而高远的,像一幅用浓彩绘就的壁画;而江南的山水,却是浸润在水汽与烟岚里的写意水墨。船至苏州,众人换乘当地常见的乌篷小船,沿着纵横交错的河道缓缓而行。两岸垂柳如烟,白墙黛瓦的村落枕河而居,石拱桥如月牙般倒映在绿绸似的水面。时值暮春,细雨如酥,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渲染得朦胧而柔软。
钟灵趴在船头,伸着手去接那细密的雨丝,惊奇道:“这里的河多得数不清,房子都站在水里,真有意思!”
段誉站在她身旁,望着眼前这幅流动的画卷,心中也充满新奇与感慨。他自幼读过的诗词歌赋,无数描绘江南的句子此刻仿佛都有了生命。“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人诚不我欺。”他轻声吟道,只觉得胸中一股文气与眼前景致交融,舒畅无比。
覃佩负手立于船尾,青衫在微雨中依旧干爽。他望着烟雨迷蒙的太湖方向。神念如水,早已将前方数十里的气机纳入感知。浩渺太湖之中,那座种满茶花的岛屿,以及岛上被命运丝线缠绕的人物,都已在前方等候。
柳文轩一路同行至渝州后,便与他们依依惜别,返回苏州家中准备科考。罗震山则指挥镖船押送那批至关重要的暗镖直赴金陵交割。此刻同行,除了船公,便只有覃佩、段誉、钟灵三人。
“段哥哥,你看那岸边的花,开得好大,一层一层的!”钟灵指着远处一户人家院中一株繁茂的花树喊道。
“那是茶花,江南多有种植,不过规模如此之大、品种如此之多的……”段誉说着,目光顺着河道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水巷尽头,豁然开朗,一片烟波浩渺的水域展现在眼前,正是太湖。而在湖心远处,雨雾缭绕之中,隐约可见一片葱茏的岛屿,岛上似有亭台楼阁,更有大片绚烂的色彩点缀其间,即便隔着雨幕水汽,也能感受到那非同寻常的繁盛花事。
“那里就是曼陀山庄?”段誉想起柳文轩途中曾提过的太湖奇景——湖心孤岛,遍植天下茶花,主人却性情古怪,不喜外人。
覃佩微微颔首:“正是。”
小船向湖心岛屿驶去。越靠近,越觉那岛屿气象不凡。整座岛似经过精心规划,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在繁花古木之间。而最引人注目的,确是那无处不在的茶花。各色名品,依地势、伴建筑而植,成片成林,在雨中依旧傲然怒放,红如烈焰,白如凝脂,粉若云霞,紫似烟岚,将整座岛屿装点得宛如海外仙山,花之国度。浓郁的花香混合着水汽,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好美啊……”钟灵忍不住赞叹。
段誉也看得心旷神怡,只是想起柳文轩所说的“庄主规矩严苛,尤厌男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船至岛边码头,早有负责看守的仆妇上前盘问。听闻有男客,顿时面露警惕与厌色。覃佩以“琅嬛福地故人”请见。仆妇迟疑再三,终是派人飞报入内。
等待之时,段誉忽听不远处湖边芦苇丛中传来异响,夹杂着女子急促的喘息和衣袂破空之声。他运足目力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身影正踉跄向码头方向奔来,身后一道高瘦如竹竿的身影如鬼魅般紧追不舍,口中发出淫邪怪笑。
“小娘子,这太湖茫茫,你能逃到哪里去?不如从了云四爷,保你快活!”
正是四大恶人中的“穷凶极恶”云中鹤!
那黑衣女子显然已力竭,脚下被湿滑的湖石一绊,向前扑倒。云中鹤长笑一声,飞身扑上!
“住手!”段誉侠义心起,不假思索,脚下“云踪幻身步”急踏,身形掠过数丈水面,凌空一剑刺向云中鹤后心!他这些时日勤修《归墟纳元诀》,内力虽仍浅薄,但身法在覃佩点拨下已精进不少,这一跃一刺,竟也迅疾凌厉。
云中鹤“咦”了一声,半空中硬生生扭转身形,袖袍拂向长剑,阴柔劲风荡开剑尖,另一只手仍抓向地上女子。
段誉只觉剑上传来一股滑腻力道,胸口烦恶,但他咬牙硬撑,变招“玉璧微澜”,剑光洒开,护住女子身前。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码头众人。那黑衣女子趁机滚开数尺,倚着一块湖石喘息,面纱在挣扎中脱落少许,露出一张苍白却清丽绝伦的脸,眉眼间带着不屈的冷艳。正是木婉清。
云中鹤见段誉纠缠,又瞥见码头处覃佩等人,心中微凛,但色心压倒警惕,狞笑道:“小子找死!”身形一晃,化作数道虚影,爪风凌厉,罩向段誉周身。
段誉顿觉压力如山,全凭“云踪幻身步”的精妙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木婉清强提一口气,扬手射出两枚短箭,却被云中鹤轻易拂落。
眼看段誉就要被擒,一片青翠的柳叶,自覃佩手中轻轻弹出。
柳叶飘飘悠悠,穿过雨丝,穿过云中鹤漫天爪影,精准无比地贴在了他手腕“神门穴”上。
云中鹤如遭电击,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僵直,骇然暴退,看向覃佩的眼神充满惊恐。“你……阁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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