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天色总是沉得早些,刚过下午四点,暮色便如同浸了墨的宣纸,层层渲染开来,将这座古老帝都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寂寥之中。覃佩站在王府井附近一家新开的、挂着厚厚棉帘以抵挡刺骨寒风的“星星咖啡馆”落地窗前,手中一杯早已凉透的蓝山咖啡早已失去香气。他的目光似乎落在窗外行色匆匆、裹紧各色棉衣埋头赶路的行人身上,实则,他那浩瀚如海的神念,刚刚完成了一次缜密而精准的搜寻,如同在浩瀚沙海中淘金,最终锁定了一个此刻正处于人生低谷、内心充满挣扎与不甘的关键人物——魏薇。
与他记忆中那个未来将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决策果断、挥斥方遒的商界女杰形象截然不同,此时的魏薇,正深陷于远大理想与冰冷现实的巨大落差之中,如同明珠蒙尘,光华黯淡。
根据神念细致捕捉到的信息碎片、情绪波动,以及结合这个时代背景的合理推演,覃佩的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此刻的具体境遇:
魏薇,时年二十五岁,出身于一个普通的京城知识分子家庭。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顶尖学府京城大学经济系,曾是系里公认的才女,师长眼中的栋梁。她原本拥有着那个时代令人艳羡的光明坦途,却在临近毕业时,因在校期间积极参与了一次关于“市场经济与价值规律再探讨”的前沿学术研讨会,并在会后一本仅供内部交流的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观点新颖、略带锋芒的文章。文章本身并未直接触犯任何明确禁忌,但其间流露出的对市场力量的推崇和对僵化体制的含蓄批评,足以让她在某些保守派系眼中,被不动声色地贴上了“思想需要进一步磨练”的隐形标签。最终,这位昔日的才女,并未如愿进入核心的经济研究机构或炙手可热的涉外部门,而是被“妥善”地分配到了市商业局下属一个清水衙门般的政策研究室,每日与过时的报表、冗长的会议纪要和千篇一律的简报为伍。
研究室里气氛沉闷压抑,论资排辈之风盛行。她那些熬夜写出的、关于“试点改造老旧国营副食店经营模式”、“建立跨区域商品信息动态监测与预警体系”等充满活力的建议书,要么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要么被顶头上司以“想法很好,但不符合当前国情”、“过于激进,缺乏稳妥考虑”等冠冕堂皇的理由轻描淡写地搁置。她感觉自己满腔的热忱与所学的知识,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如同一只羽翼渐丰却被囚禁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能清晰地看见外面广阔无垠的天空,感受到时代变革的风雷激荡,却无法振翅高飞,只能发出无力的哀鸣。
更让她心力交瘁、倍感压力的是来自家庭的实际困境。母亲常年体弱,患有需要持续治疗的慢性疾病,每月定期服用进口药品的开销不菲,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在持续的医疗开销和日常用度面前,常常显得捉襟见肘,令她深感无力。身边的热心人不断为她介绍对象,踏破门槛者众,却大多看重她的学历和工作单位,无人能真正窥见并理解她内心深处那份不甘平庸的抱负与无人倾诉的苦闷。
覃佩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这天傍晚,魏薇因为一份关于“春节市场供应保障”的例行报告,被挑剔的副科长以“数据不够翔实,分析缺乏高度”为由要求返工,心情低落地最后一个离开那座灰扑扑的机关办公楼。寒冷的北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吹得她未加防护的脸颊生疼,她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穿了多年、早已不显厚实的藏蓝色棉衣,低着头,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地走向距离单位还有一段路的公交车站。
在一个相对僻静、行人稀少的街角拐弯处,路灯的光晕被光秃秃的树枝切割得支离破碎。覃佩的身影如同本身就融于这浓重暮色般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的前行路线上。
沉浸在烦闷思绪中的魏薇险些撞上,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过分年轻、甚至带着些许学生气的脸庞,然而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同寒潭,沉静得与年龄全然不符,仿佛能洞穿人心。
“魏薇同志?”覃佩的声音不高,平和而清晰,在这寒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魏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手紧紧抓住了斜挎在身的帆布包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覃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动作从容地从深灰色呢子大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与落款的普通白色信封,平稳地递了过去,语气不容拒绝:“看看这个里面的内容,或许,能解答你此刻心中的一些困惑,甚至……为你指出一条不同的路。”
魏薇心中疑窦丛生,充满了戒备,但在对方那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无形力量的目光注视下,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迟疑着,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微凉的信封。她颤抖着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张对折的信纸。借着路边那盏光线昏黄、摇曳不定的路灯光芒,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瞳孔便骤然收缩,呼吸为之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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