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对那两位“巴蜀商贾”的监视,如同无形却无所不在的罗网,悄然覆盖了他们下榻的客舍、出入的路径,乃至任何可能与之接触的人等。相国府的探子们伪装成贩夫走卒、客栈伙计,日夜不停地传递着看似琐碎的信息。然而,白起与范雎何等人物?一位是曾坑杀百万敌军而心志如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杀神;另一位是曾于虎狼之秦的朝堂周旋于喜怒无常的君王与各色权臣之间,最终身居高位、翻云覆雨的谋略家。吕不韦这些在常人看来已属精密的手段,在他们历经沧桑的眼中,尚显稚嫩与刻意。两人依旧每日如同最本分的商人般,于咸阳喧嚣的西市与东市间游走,询价还价,采买些关中特产,与偶遇的商旅谈论些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言行举止,滴水不漏,未曾露出半分值得深究的破绽。
与此同时,兰池宫内的嬴政,在那批珍稀药材的持续滋养与《玄龟吐纳法》日复一日的勤修不辍下,身体状态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积极转变。原本略显单薄清瘦的身形逐渐变得挺拔结实,步履间沉稳有力;苍白的面色转为健康的红润,那双本就沉静的眼眸更加湛然有神,锐利内敛。他白日里于宗学潜心攻读律法兵策,夜间则雷打不动地演练导引术,调和气血,偶尔与聂青探讨学问精义,分析列国时局动向,整个人的气质愈发沉凝厚重,隐隐已有一丝超越年龄、不容轻侮的威仪在眉宇间凝聚。
聂青(覃佩)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那超凡的感知能清晰地“看”到,嬴政体内那代表生命本源的能量气息,正如初春的溪流,日益壮大、活跃,与此界凡尘那独特而磅礴的帝王命格之间的勾连,也愈发紧密、清晰,如同幼苗的根系正深深扎入肥沃的土壤。他袖里乾坤之中,那枚承载着白起、范雎意志与过往的玉佩信物,其上的时空道纹光芒流转不息,已到了呼之欲出、因果牵引再难抑制的地步。
时机,已然成熟。
这一日,顺利完成军械交割公务、正准备依令返回北地郡防区的王翦, 于咸阳城外的官营驿馆中,收到了一份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赠礼”。送礼者并非那两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巴蜀商贾”本人,而是一个面目普通、衣着朴素的驿卒,声称受人所托,转交一个密封的、没有任何署名与标识的狭长木盒。
王翦心中疑窦丛生,但见那木盒材质普通,入手并无沉重或异样之感,更无丝毫危险气息透出,便挥手屏退了左右亲兵,独自在房内,带着几分谨慎,将其缓缓打开。盒内并无只言片字的书信或名帖,只有一枚样式古朴大气、玉质温润细腻、上刻玄鸟展翼纹饰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天青色丝绸衬垫之上,在从窗棂透入的阳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就在王翦带着探究之意,伸出食指触碰到那冰凉玉佩表面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凝练,仿佛蕴含着金戈铁马、尸山血海景象,带着沙场最原始铁血与无尽杀伐之意的恐怖精神烙印;伴随着另一股深邃如万丈寒潭、冰冷彻骨,充满了对人心算计、时局变幻精准掌控的智慧意念;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的意志,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又似无孔不入的涓涓细流,无视了**的阻隔,直接、蛮横地涌入他的脑海深处!
没有声音,没有具体的图像,只有两股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在进行着最本源的传递与彰显。一股意志,让他仿佛亲身屹立于血染的战场,看到了旌旗蔽日,听到了战鼓震天,感受到了那种对绝对力量、对战争艺术追求到极致的冷酷与执着;另一股意志,则让他如同置身于无声的朝堂暗战,体会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于谈笑间决定他国生死、众生荣辱的冰冷算计与深不可测的智慧。
这两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志短暂交织、碰撞,最终并非融合,而是奇异地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不容置疑、更不容拒绝的指令,或者说,一个带着古老契约意味的请求:将此玉佩,亲手、隐秘地交予公子嬴政。并告知他,若欲知其来历,探究背后因果,可持此玉佩,于三日后的子时,独自一人,前往咸阳城南十里外,那座早已荒废、被视为不祥之地的“杜邮亭”一会。过时不候,机缘自逝。
信息传递完毕,那两股如同太古凶兽苏醒般令人心悸的意志威压,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王翦手持那枚依旧温润的玉佩,却感觉重若千钧,额头与后背竟在刹那间被细密的冷汗浸透,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他虽然无法确切判断那两股意志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其蕴含的那种仿佛源自岁月长河源头、历经无数杀伐与谋略洗礼的磅礴气势与深远意境,远超他此生所见、所闻的任何人物!即便是权倾朝野、深不可测的相国吕不韦,也绝无此等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与渺小的恐怖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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