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渭水,在咸阳宫高耸的宫墙内看似平静地流淌,转眼间,嬴政已在一种表面相对安宁、实则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审视目光下的氛围中,度过了归秦后的第一个年头。年岁增长,他的身形如雨后春笋般悄然抽高,原本尚存的三分稚气进一步从眉宇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日俱增、源自内心沉淀与知识积累的沉静,以及一种初具雏形、不怒自威的仪态。他对卷帙浩繁的秦律理解愈发精深透彻,偶尔在宗学博士主持的策论或辩论中,其引据法条之精准、剖析案例事理之逻辑严密与洞察本质,已能让一些素来严苛、见多识广的老博士也忍不住暗自颔首,意识到这位归国公子绝非庸碌之辈。
聂青(覃佩)依旧如同兰池宫的定海神针,大部分时间居于静室,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神早已超脱此界束缚,神游物外。他一方面细致地感悟着战国末年这片土地独特的历史法则与气运流转,另一方面则维持着与地球本体在寰宇推演殿内进行的深度道基沉淀、以及诸天万界中数个“他我”化身的玄妙共鸣,汲取着跨越维度的智慧与感悟。他对嬴政的教导方式,也随之悄然转变,已从最初的基础知识灌输与视野开拓,逐渐转向更多关于人心微妙揣摩、天下大势冷静判断、以及隐藏在律法权术背后的为君之道的点拨。这些教导往往并非系统授课,而是于日常闲谈、品评历史人物得失、或是针对咸阳宫中发生的某件具体事件的深入剖析中,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完成,引导嬴政自行思考与领悟。
这一日,聂青于静坐中,超然的心神忽然微微一动, 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细若游丝,却与深藏秘境中的白起、范雎同源同质、带着沙场血火淬炼过的独特气息的微弱因果线,悄然跨越空间,连接到了咸阳城西某处戒备森严、煞气冲霄的军营。他心念如电光石火般流转推演,刹那间已然明了其中关窍。“潜龙将涉浅水,猛虎欲试爪牙。时机将至,暗棋将动。”
几乎就在聂青心有所感的同时,一纸来自宗学博士联名提议、并经相国府默许的指令下达到了兰池宫:公子政因近来在宗学策论与经义辨析中屡有亮眼表现,见识不凡,特准其随同几位较为受重视的宗室子弟及负责兵策的博士,前往城西大营观摩新军秋季大操演。此等能够近距离接触秦国核心军事力量、了解军旅实况的殊荣,在以往是绝难降临在他这位“归国质子”身上的。其中显然有着吕不韦默许乃至暗中推动的影子,意在进一步考察这位年幼公子于军旅之事、兵家谋略上的真实见解与潜在倾向,看他是否仅止于纸上谈兵。
城西大营,位于咸阳西郊开阔之地。 但见旌旗蔽空,依循五行方位猎猎招展;校场之上,数以千计精选的秦军锐士,身披玄色重甲,手持长戟劲弩,随着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与令旗变换,演练着各种攻防战阵。进退之间,如臂使指,步伐铿锵一致,激起漫天尘土。一股混合着汗水、钢铁与泥土气息的凛冽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远非昔日邯郸所能见的任何军事展示可比。负责主持此次大规模操演的,乃是一位年约三旬、面容刚毅如磐石、目光沉静似深潭的将领——王翦。此时的王翦,虽已凭借稳扎稳打的军功在人才济济的秦军中将星中崭露头角,官至左庶长,却远非日后那位统帅六十万大军、不动声色间便可灭国无数的绝世名将,眉宇间尚存着一丝锐意进取的锋芒与对未来的期许。
操演间隙,博士引领诸位衣着华贵的公子与将领们相见。当介绍到身形明显比同龄宗室子弟更为挺拔、眼神沉静的嬴政时,王翦依军礼抱拳,目光平静如水地扫过这位近来在咸阳宫中渐有声名的年幼公子,并无太多超出常规的恭敬或特殊表示,保持着军人不卑不亢的本色。嬴政亦依王室礼节沉稳回之,举止得体,并未因对方只是中级将领而有所轻视。
然而,就在双方目光于空中交汇的刹那,嬴政体内那源自聂青(覃佩)平日以时空道韵潜移默化滋养、赋予的“灵台清明”天赋微微一动,让他超越常人的灵觉隐约感知到,这位名为王翦的将领,其周身萦绕的气运光晕虽不似某些权贵般炽烈张扬,却异常凝实、坚韧如山,更带着一股如潜龙蛰伏于深渊、引而不发却内蕴着磅礴骇人力量的势态,与周遭其他或锐气外露、或沉稳内敛的将领气象迥然不同。他心中不由一动,想起了聂青曾于闲谈时提及的“天下英才,非尽在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草莽军旅之中,往往亦藏龙卧虎,待风云而化龙”的论断。
随后,负责兵策的博士请王翦为诸位公子简要讲解此次操演阵法的精要与实战考量。王翦言语简洁,绝无赘言,却句句直指核心,从士卒的严格选拔标准、近乎残酷的日常操练要求、各种阵型在不同战术目标下的变化原理,到遭遇不同敌人、处于不同地形时的临敌应变原则,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无一句浮夸虚言,显露出极其扎实的军事功底与务求实效的朴实风格。其他同行的宗室公子,有的被这肃杀气氛所慑,显得有些昏昏欲听;有的则心不在焉,目光游移,只觉枯燥。唯有嬴政,听得极为专注,双耳捕捉着王翦的每一句话,眼中不时闪过思索与领悟的光芒,仿佛在脑海中同步推演着那些战阵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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