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太和殿。
秋雨下个没完,殿内一片沉闷。
龙椅上的李晏面色沉静,但眼底有血丝。他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奏报,江南十三个州,参加科举报名的人数比去年少了七成。江北八个州,更有五个州的知府联名上书,请求“暂停新政,以安抚士子之心”。
殿下一片安静。文武百官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过了很久,宰相周延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陛下……孔山长发起的‘罢考罢仕’活动,已经扩散到二十一个州了。天下的读书人,十个里有七八个都响应了。再这样下去,朝廷……朝廷没人可用了啊!”
“无人可用?”李晏抬起眼,“那些响应罢考的,是真正的读书人,还是既得利益的人?”
周延说不出话来。
“我查过了,”李晏慢慢站起来,走下龙椅,“江南十三个州响应罢考的‘士子’里,六成是当地豪族的子弟,两成是靠着豪族过活的门客,只有两成是真正的穷苦读书人。他们不参加科举,不是为了‘道义’,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怕新政动了他们的特权。”
他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所有大臣:“至于那些联名上书的知府,更好笑。青州赵钱孙三家叛乱的时候,他们在哪?现在跳出来说‘安抚士子之心’?安抚的是什么士子?叛贼的士子吗?”
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说得很重。
几个上书知府在朝中的靠山,额头冒出了冷汗。
“陛下,”吏部尚书硬着头皮说,“就算这样,士子的心也不能失啊。孔山长是天下儒生的领袖,他一呼百应,要是强行镇压,恐怕……”
“怕什么?”李晏打断他,“怕天下大乱?我倒想问问——是让这些既得利益的人继续霸占官位、阻碍新政,导致二十年后大饥荒死无数人更乱,还是现在做出牺牲、革除弊病更乱?”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人:“各位爱卿,我今天把话说明白。罢考罢仕,我不怕。读书人不来考,我就开‘特科’,从理工学院、从民间、从各行各业选拔人才。官员要辞官,我就提拔新人——那些真正懂技术、懂民生、有担当的新人。”
“这天下,不是离了某些人就转不了。这朝廷,也不是非得读书人来当官。工匠可以参政,女子可以为官,商人可以议政——只要你有才能,有德行,愿意为国家百姓出力,我就给你位置!”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很震惊。
殿中的老臣们互相看着,眼里都是恐惧。这是要彻底打破千年来“士农工商”的等级秩序啊!
“陛下!”周延跪下,“万万不可啊!这样做会毁掉国家的根基……”
“国本?”李晏冷笑,“周相,你说的国本,就是让少数人垄断知识、垄断权力、垄断晋升的路,然后告诉百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他们读的是什么书?是圣贤的书,还是怎么维护自己特权的书?”
他走回龙椅,坐下:“这件事我决定了。传旨——”
“第一,罢考罢仕的人,三年内不准参加科举,不准录用为官。他们家族的田产,优先清查。”
“第二,开设‘格物特科’,凡是通过考核的,不管什么出身,一律授予官职。理工学院这一届的毕业生,全部列入候补官员名单。”
“第三,女子技术学堂的毕业生,可以参加吏部考核,合格的授予女官官衔,管理技术、教育、医疗等职务。”
“第四,命令各州知府,凡是阻挠新政、暗中支持罢考的,一律免职,由副职或候补官员接任。反抗的,按谋逆罪处理。”
四条旨意,每一条都直接打击了旧有的秩序。
殿内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才有人颤声说:“陛下……这是要……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啊!”
“不是和读书人为敌,”李晏平静地说,“是和阻碍进步的既得利益者为敌。真正的读书人,应该把天下放在心上。如果只顾自己家的利益,不管百姓死活,那就不配叫‘士’。”
他停了停:“退朝。”
大臣们退出太和殿时,个个脸色沉重。他们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就要来了。
当晚,养心殿。
沈清禾给李晏披上外袍,轻声说:“陛下今天……太激进了。”
“不激进不行。”李晏揉着眉心,“时间不等人。罢考的事越闹越大,萧绝和公输墨在旁边盯着,灾变又一步步靠近……我们必须果断处理。”
“可这样一来,反对的就不只是既得利益的人,连一些真正有理想的读书人,也会对我们失望。”
“那就看他们怎么选。”李晏握住她的手,“清禾,这件事本就难办。我们要做不是讨好所有人,而是坚持做对的事,然后让时间来证明。”
他停了停:“而且……我有个想法。”
“什么?”
“孔维正不是要论道吗?好,我们就跟他彻底地论一次。”李晏眼里闪过一丝锐光,“明年开春,在泰山顶上,办‘天下论道大会’。邀请各派——儒家、墨家、道家、法家,还有工匠行会、商帮、天工院三派,甚至……普通百姓的代表。大家公开辩论,议题只有一个: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华夏该走什么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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