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沧州边境,落雁坡。
秋风吹着,满地是黄叶。谢玄一身青衫,独自站在坡顶,望着南边沧州城的方向。他手里拿着一卷羊皮地图,地图边缘已经磨破,看得出经常翻看。
身后传来马蹄声。
沈锐骑马过来,左臂还缠着绷带,但已经能活动了。他翻身下马,走到谢玄身边。
“谢先生等久了。”
“沈校尉的伤怎么样了?”谢玄转身,目光落在他左臂上。
“没事了。”沈锐简单回答,“苏姑娘缝得很仔细,清禾的药也好。”
提到苏月见,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一些。
谢玄看在眼里,笑了笑:“恭喜。”
沈锐没接话,直接问:“谢先生约我在这里见面,有什么事?”
“两件事。”谢玄神色变得严肃,“第一,公输墨没死。”
沈锐瞳孔一缩:“墨岛的自毁机关不是被清禾终止了吗?”
“是终止了,但公输墨在最后关头启动了备用机关,从密道跑了。”谢玄展开羊皮地图,“他逃去了北境,和萧侯会合了。现在……”
他停了一下:“萧侯已经正式和激进派结盟。条件是,公输墨帮萧侯夺取天下,萧侯立技术神教为国教。”
沈锐脸色变了:“萧绝疯了?!跟公输墨合作,早晚被他害死!”
“他没疯,他是等不了了。”谢玄苦笑,“沈校尉,你知不知道,萧侯为什么急着南下?”
“为了夺天下。”
“是,但不全是。”谢玄指着地图的北境,“北境太冷,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九月就下雪,牛羊冻死了很多。根据天工院的秘录推算,小冰河期的前兆已经出现了。萧侯如果想活下去,必须南下夺取温暖的江南。”
他顿了顿:“而公输墨答应,能提供‘御寒技术’——一种利用地热的大范围取暖装置。这对萧侯来说,是没办法拒绝的诱惑。”
沈锐握紧拳头:“所以他们会联手打过来?”
“是,而且会很快。”谢玄沉声说,“据我所知,萧侯已经在边境集结了八万大军,公输墨提供了改良的火药和攻城器械。最晚十月,必定会有一场大战。”
“第二件事是什么?”
谢玄从怀里拿出一本薄册子:“这是《天工院秘录》里关于‘三门’的完整记载。当初在墨岛,我只给了沈姑娘关于灾变的那部分。而这一部分……是关于‘门’后面的东西的。”
沈锐接过来,快速翻看。越看,脸色越白。
册子里记载,“三门”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天工院的祖先建造的“文明试验场”。门后面封存的,是三种不同方向的文明技术:
昆仑墟之门后,是“生态共生”技术——和自然和平共处,但发展很慢。
东海归墟之-门后,是“海洋文明”技术——探索深海,资源无限,但风险极大。
沧州地脉之门后,是“地心能源”技术——利用地热,力量无穷,但可能引起地质灾难。
三门每三百年开一次,是因为需要“地心之眼”的能量潮汐来维持封印。如果强行打开,或者打开后滥用门后的技术,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公输墨要开哪扇门?”沈锐急忙问。
“他三扇都要开。”谢玄声音苦涩,“他相信,把三门的技术合在一起,就能成‘神’。为了这个,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包括引发地质灾难?”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神迹’的一部分。”谢玄闭上眼睛,“我劝过他,没用。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沈锐深吸一口气:“谢先生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献策。”谢玄睁开眼,眼神里有一丝决绝,“我帮萧侯五年,本来以为能借他的力量结束乱世,推行新政。但我错了。萧侯要的,只是权力。而公输墨要的,是成神。”
他望向南方:“只有你们沈家,要的是民生,是文明能延续下去。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旧的主人献策——也是第一次,为你们要做的事献策。”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沈锐:“这是北境军令,能调动边境三处关卡的守军。萧侯南下的时候,这三处关卡会‘正好’兵力空虚。你们可以趁机进去,直奔北境腹地,逼萧侯回来支援。”
沈锐接过令牌,沉声说:“谢先生,你……”
“我该走了。”谢玄笑了笑,“去我该去的地方。”
“去哪?”
“去赎罪。”谢玄转身,望着广阔的草原,“这些年,我为萧侯出谋划策,虽然本意是为结束乱世,但也间接害死了很多人。现在,我要去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去草原,去西域,去传播技术,去救人。可能作用很小,但……总比继续帮他做坏事强。”
他停了停,轻声说:“沈校尉,替我转告沈姑娘——三门开启的日期在明年三月。到时候地心之眼的能量最活跃,封印最弱。公输墨一定会用尽全力夺取钥匙。请她……务必小心。”
说完,他翻身上马。
“谢先生,”沈锐忽然叫住他,“保重。”
谢玄回头,笑了笑:“你也是。还有……对苏姑娘好点。这世上真情难得,别辜负了。”
马蹄声响起,青衫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草原深处。
沈锐站在原地,握着那枚令牌和那本薄册子,很久没说话。
秋风更大了,卷起满天的黄叶。
一场关系天下命运的大战,就要来了。
而一个谋士的自我救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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