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白鹿书院,明伦堂前,黑压压地跪着三百多名儒生。他们穿着素服,头戴方巾,手里捧着《论语》、《孟子》,神情悲壮。带头的人,正是白鹿书院的山长、天下儒林的领袖——孔维正。
“陛下受妖女迷惑,用奇技淫巧来扰乱治国的根本。”孔维正的声音苍凉,在秋风中传播开来,“设立格物科,让女子上学,让工匠做官——这些都违背了圣贤的道理,动摇了江山社稷的根基。老夫作为儒门弟子,怎么能坐视不管?”
他转过身,对着众多儒生:“今天,老夫以白鹿书院山长的名义,发起‘罢考罢仕’——凡是我儒门弟子,三年内不参加科举,不入朝为官!用这种方式来表明我们的志向,以求纠正视听!”
“罢考罢仕!罢考罢仕!”儒生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动了山谷。
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短短三天,江南三大书院、江北五大书院接连响应。数千名儒生聚集在各地的文庙,焚烧书籍以明心志,发誓不与“技术乱政”同流合污。
更严重的是,许多地方官员——尤其是那些通过科举出身的县令、知府,也暗中支持。他们有的称病,有的怠慢政务,新政在地方的推行遇到了极大阻力。
八月二十,京城,养心殿。
李晏看着各地送来的紧急报告,脸色阴沉:“江南七州,新政的文书堆积如山,没有人执行。江北五府,官员集体称病。连京城都有十几名官员递交了辞呈……好一个‘罢考罢仕’!”
沈清禾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孔维正这是要与我们在思想上进行对抗。他不用武力,不造成流血,只争取人心——让天下的读书人,都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他成功了。”李晏揉着眉心,“现在朝廷内外,都把新政看作异端,把你视作妖后。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在私下议论。”
沈清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陛下可信我?”
李晏抬起头:“自然。”
“那请陛下下一道旨意。”沈清禾转过身,目光坚定,“召孔维正进京。本宫要与他,在朝堂上辩论。”
李晏愣了一下:“辩论?清禾,孔维正是一代大儒,门下有三千弟子,辩论的技巧……”
“我不和他辩论经书。”沈清禾打断道,“我与他辩论‘实际成绩’。请陛下在太和殿前,设置两个展示区:一边展示儒家的仁义礼智,一边展示技术带来的民生改善。然后,请天下的百姓、学子、官员,都来看。”
她走到窗前,望向远方:“孔维正说技术是奇技淫巧,那我们就把这些‘奇技淫巧’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他面前。让他看看,是空谈仁义能让人吃饱穿暖,还是实实在在的技术能救人的性命。”
李晏沉思了很久,缓缓点头:“好。但清禾,你要做好准备——这场辩论,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会成为天下儒生讨伐的对象。”
“我已经死了。”沈清禾淡淡一笑,“从选择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被所有人喜欢。但至少,我要让天下人明白——我们不是异端,我们是在为这个民族的未来,寻找一条生路。”
八月二十五,圣旨下达:
“诏令白鹿书院山长孔维正进京,于九月初九,在太和殿前,与皇后沈氏公开辩论。主题:治国之道,在礼在技?天下学子、百姓皆可旁听。钦此。”
这道圣旨公布后,在全国引起了巨大反响。
有人兴奋,有人担忧,更多的人——在观望。
九月初一,孔维正抵达京城。
他没有住进朝廷安排的驿馆,而是住进了白鹿书院在京城的别院。别院前,每天都有数百名儒生聚集,高声诵读经典,声援他们的老师。
九月初五,沈清禾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只有八个字:
“殿前辩论,小心暗箭。”
她把信递给李晏。
李晏脸色铁青:“朕会加派护卫。”
“不。”沈清禾摇头,“如果真有人想暗杀我,再多的护卫也防不住。况且……”她停了一下,“如果我死了,这场辩论就更有了悲壮的色彩。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会把我塑造成一个‘殉道者’,反而对我们更不利。”
“那你的意思是……”
“如期举行。”沈清禾平静地说,“而且,我要一个人上殿。”
“什么?!”李晏猛地站起来,“不行!”
“陛下,”沈清禾握住他的手,“相信我。这场辩论,比的不是谁带的人多,而是谁的道理更能站得住脚。我一个人,面对孔维正和他的三千弟子——这样才有说服力。”
李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九月初九,重阳。
太和殿前的广场上,人非常多。
文武百官排列在殿前,各地的学子、百姓挤满了广场,甚至周围的屋顶、树枝上都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这场关乎“道统”与“新政”的最终对决。
广场东侧,设立了儒门展示区:陈列着历代大儒的着作、礼器乐谱、科举试卷,还有孔维正亲手写的“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
西侧,设立了技术展示区:水力纺纱机轰隆作响,新式农具闪着光芒,青霉素救治的案例图文并茂,还有一幅巨大的三州民生数据图表。
辰时正,钟鼓齐鸣。
孔维正穿着一身素袍,手持黄杨木杖,在三百名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广场。他所经过的地方,儒生纷纷跪拜,高呼“夫子”。
几乎同时,沈清禾独自一人,从大殿中走出。
她没有戴凤冠,没有穿朝服,只穿了一身简朴的月白色深衣,头发简单地束起。手里没有拿着书卷,只拿着一个木制模型——那是她设计的“温室大棚”微缩版。
两人在广场中央相遇。
三百名弟子对一个人。
白发的大儒对年轻的皇后。
旧时代对新时代。
“皇后娘娘,”孔维正微微点头,礼数周到,“老朽今日,是为道而来。”
“孔山长,”沈清禾还礼,“本宫今日,是为民而来。”
四目相对,现场气氛极其紧张。
钟声再次响起。
辩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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