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早朝。
太和殿里的气氛比平时更加凝重。龙椅上的李晏脸色平静,但眼睛里有血丝,昨天夜里他和沈清禾通宵核对粮食储备的数据,几乎没怎么睡。
下方,宰相周延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手里捧着一份联名奏折:“陛下,老臣和六部九卿联名上奏,请求废除‘格物科’,恢复原来的科举制度!”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李晏抬起眼帘:“理由?”
“格物科所考的,都是奇技淫巧之术。”周延沉声说,“算学还可以,但物理、化学、机械,都是工匠的学问,怎么能登上大雅之堂?长此以往,读书人无心读圣贤书,工匠却妄想获得功名,礼法败坏,国家根基将要动摇!”
“哦?”李晏缓缓站起来,走下龙椅,“周相认为,什么是国家的根本?”
“自然是礼法纲常,圣贤之道!”
“那请周相告诉朕——”李晏走到他面前,“永昌年间,礼法能让冻死的百姓活过来吗?圣贤之道能让干旱的田地长出粮食吗?”
周延说不出话来。
李晏转身,面向众臣:“各位爱卿,知道我们大景现在还存有多少粮食吗?”
没有人回答。
“户部尚书,”李晏点名,“你说。”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回陛下,太仓存粮一百二十万石,各州常平仓总共三百万石,大约……大约够全国百姓吃三个月。”
“三个月。”李晏重复道,“那如果明年大旱,一粒粮食都收不到,这三个月的粮食吃完之后,百姓吃什么?吃礼法?吃圣贤书?”
众臣都低下了头。
“格物科要学的,不是奇技淫巧,是救命的学问。”李晏的声音变得严厉。
“算学可以核算粮食储备,物理可以改良农具,化学可以制造肥料,机械可以修建水利——这些,才是真正的国家根本!是能让百姓活命的根本!”
他走回龙椅,坐下:“格物科,绝不废除。不仅如此,朕还要增设‘女子技术学堂’,凡是女子都可以入学,学成后可以到工部、户部任职。”
“陛下!”礼部尚书急着说,“女子入朝为官,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啊!”
“牝鸡司晨?”李晏冷笑,“沈皇后研制出青霉素,救了数万染病的民众;改良了纺织机,让江南的女子能够自力更生;现在又在主持耐寒作物的培育,将来可以救活千万民众——这样的‘牝鸡’,朕巴不得多来几只!”
“陛下——”
“够了。”李晏打断他,“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凡是阻挠新政推行的,不管官职多高,一律罢免。退朝!”
他甩袖离去,留下满殿震惊的朝臣。
然而,冲突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天下午,养心殿西厢房——沈清禾的临时实验室,迎来了第一批“访客”。
以周延为首的六位老臣,没有通报,直接闯了进来。他们看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图纸模型,眼中充满厌恶。
“皇后娘娘,”周延躬身行礼,语气却没有半分恭敬,“老臣冒昧,敢问娘娘在这里做什么?”
沈清禾正在调试一个温度计模型,头也没抬:“做实验。”
“实验?”周延皱起眉头,“这里是后宫重地,娘娘应当母仪天下,怎么能整天和这些不洁净的东西待在一起?”
沈清禾终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器具:“周相认为,什么是‘母仪天下’?”
“自然是管理后宫,教导嫔妃,为天下的女子做表率。”
“那敢问周相,”沈清禾站起身,“如果天下的女子都像本宫一样,学习技术,靠自己生活,为国家出力,算不算‘表率’?”
“女子应当以贞静为德,以持家为本。”周延沉声说,“抛头露面,钻研机巧,不是淑女该做的事。”
“淑女?”沈清禾笑了,“周相可知道,永昌年间的大饥荒,交换孩子来吃的人当中,有多少是‘淑女’?她们贞静持家,可是贞静能当饭吃吗?”
周延的脸涨得通红:“娘娘这样说……有失体统!”
“体统?”沈清禾走到他面前,目光冷漠,“周相,本宫今天就告诉你——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什么体统,什么礼法,如果不能让人活下来,都是废话。”
她指着屋外的天空:“天时要变了。一场三百年一遇的寒灾正在逼近。到时候,冻死的不会只有百姓,还会有你们的妻子女儿、你们的子孙。如果到那时候,你们还抱着这些陈腐的‘体统’不放,那本宫只能说——愚蠢至极。”
几位老臣气得全身发抖。
“娘娘,您这是在诅咒朝廷!”
“不是诅咒,是预警。”沈清禾平静地说,“本宫和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应对那场灾祸。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尽管反对。但二十年后,当你们在寒风中发抖的时候,别忘了今天——是你们自己,放弃了存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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