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沧州城西。
原本荒废的旧军营,经过一个月的快速改建,已经面貌一新。高大的砖石围墙里,是三排宽敞的瓦房、教室、实验室和工坊。院子中央,一杆绣着“格物致用”四个字的旗帜在春风中随风飘动。
辰时刚到,院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三百名通过初步筛选的学子,衣着不同,神态紧张又充满期待。他们中有八成是寒门子弟,有的穿着打了补丁的儒衫,有的直接是短褐草鞋的工匠打扮,还有几个面色发黄、身体瘦弱,明显是刚经历过饥荒的流民子弟。剩下的两成,则是工匠子弟和少数家境还不错的商人子弟。
队伍最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紧紧握着手里的木牌——那是他的“准考证”,上面写着“甲字七号,林清河”。他是青州佃户的儿子,父母在去年的饥荒中都病死了,他一路讨饭到沧州,因为在城墙根用木棍画出精巧的水车图样,被巡城的沈锐发现,破格给了考试资格。
“林兄弟,别紧张。”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黑壮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了,“我叫石铁柱,打铁的。听说这学院包吃住,还能学真本事,我就来了。考不上也不亏,至少见识过了。”
林清河勉强笑了笑,手心里都是汗。他听说,今天的主考官是那位“神火娘子”沈清禾,还有靖王李晏亲自在场。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穿着深蓝学袍、头戴方巾的年轻助教走出来,大声说:“考生按照牌号排队,依次进入院内!不许大声喧哗,不许交头接耳!”
队伍缓缓移动。林清河跟着人群走进院门,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宽阔的庭院中央,摆着几十张长条木桌,每张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样奇怪的东西:一把木尺、一个圆规、几块形状各异的木块,以及一个装了清水的陶碗。
正前方的高台上,沈清禾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深衣,脸上没有化妆,正低头整理考卷。她旁边,李晏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色温和,目光却审视着每一个进场的考生。
更引人注目的是高台两侧——左侧站着十多名头发花白的老儒生,个个面色不悦;右侧则是二十多个工匠打扮的师傅,神情严肃。
“那就是孔维正的弟子们,”石铁柱压低声音说,“听说他们是来‘观摩’的,实际上是来找茬的。”
林清河心里一紧。
等所有考生都坐好后,沈清禾站起来,走到台前。她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开口:
“理工学院第一期招生考试,现在开始。考试分三场:第一场,数理基础;第二场,格物常识;第三场,实务设计。每场一个时辰,中间休息一刻钟。”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我知道,你们中有人熟读四书五经,有人精通工匠技艺,也有人……一个字不识。但今天的考试,不考诗赋,不考八股,只考一样——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台下一片喧哗。几个穿着儒衫的学子面露不满,低声议论:“不考圣贤书,算什么学问?”
沈清禾像是没听到,继续说:“现在发第一场试卷。”
助教们迅速分发试卷。林清河接过,只见纸上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几道图文并茂的题目:
第一题:有一个水池,长十丈,宽五丈,深一丈。如果用水车引水,每小时注水五十石,问几天可以注满?(注:一石水约百斤,一丈约十尺)
第二题:如图,甲乙二人推磨,甲力气大,推外圈;乙力气小,推内圈。如果要让磨盘转动平稳,两人用力之比应该是多少?(旁边附有简单的杠杆图示)
第三题:现有一匹粗麻布,想染成深蓝色,请写出你知道的所有可行方法,并说明优缺点。
……
林清河感到心跳加速。这些题目,和他过去学的“之乎者也”完全不同,却隐约和他小时候看父亲修水渠、母亲染布时思考的那些道理相通。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笔开始计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庭院里只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偶尔有考生抓耳挠腮,或者低声叹气。
高台上,李晏侧身对沈清禾低声说:“题目是不是太难了?我看不少人面露难色。”
“要的就是筛选。”沈清禾轻声说,“理工学院不是慈善堂,我们要的是有潜力、有悟性、肯动手的人。那些只会死读书的,来了也没用。”
正说着,台下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荒唐!”
众人抬头,只见一名儒衫学子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试卷怒道:“这都是些什么旁门左道!不考圣贤之言,不研究天理人性,却考这些工匠的技巧!这种学院,不开也罢!”
他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儒生纷纷附和:
“正是!格物致用?分明是奇技淫巧!”
“我们寒窗十年,难道就是为了学怎么算水车、怎么染布?”
“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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