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被一支淬毒的短箭钉在了沈宅书房的门框上。
箭矢射入木头三寸,箭尾还在颤动。信纸是少见的冰蚕丝做的,很薄,但非常坚韧。展开后,字迹刚劲有力,透出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气:
“沈公建州台鉴:
北境一别,转眼半年。听说您在沧州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开启民智,更有火药惊雷之威,实在令萧绝佩服。
但您可知?黑风岭的蛮族骑兵,不过是小麻烦。真正悬在沧州头顶的利剑,是江北的三十万边军。这把剑落不落,只在萧绝一念之间。
如今蛮族三部受小人挑拨,南下抢掠。萧绝本可以挥师南下,一夜之间平定他们,还沧州一个太平。但萧绝有三个问题,请您思考:
一、李晏这个人,只有仁义的名声,没有实际权力。您全力帮助他,如果将来他夺嫡失败,您和全家该如何自处?
二、苏月见此人,商人出身,重利轻义。今天的盟约,明天可能就会被她出卖。您信得过她吗?
三、您用技术造福沧州,但朝廷的守旧派、天下的读书人,都把你们看作异类。就算您有千万种好方法,能敌得过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
萧绝敬佩您的才能,更敬重清禾姑娘的智慧。今天诚心相邀:如果您愿意率领沈家投靠我,萧绝必当以老师之礼待您,以妹妹之礼待清禾姑娘,以兄弟之礼待沈锐。
沧州这片地方,仍然归您治理;沈家的技术,可以在北境畅行无阻。待天下统一之日,您就是开国第一功臣,名留青史。
如果您执意帮助李晏,与萧绝为敌……那么蛮族之祸过后,三十万边军渡江南下,沧州必将化为焦土。到那时,您的心血、您的抱负、您的亲人,都将化为灰烬。
何去何从,望您慎重选择。
三日为期,静候佳音。
——知名不具”
沈建州读完信,沉默了很久,把信纸递给了旁边的沈清禾和林雅。
书房里烛火摇晃,映得三人的脸色明暗不定。
“好一个萧绝。”林雅冷笑一声,“威逼利诱,软硬都来。先点明我们现在的困境——蛮族没退,朝廷猜忌,盟友也不完全可靠。再许下高官厚禄,画一个大饼。
最后……用三十万边军来威胁。这是把我们逼到悬崖边上,要么跳下去跟他,要么被他推下去。”
沈清禾的指尖划过信纸上“以妹待清禾”几个字,眼里掠过一丝寒意:“他真正想要的,是我脑子里的技术,还有我手里的钥匙。投靠他?不过是当阶下囚的好听说法罢了。”
沈建州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蜷曲、变黑、化为灰烬。“萧绝这个人,野心很大,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今天可以许我们高官厚禄,将来成功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那就回绝他。”沈锐推门进来,他刚巡城回来,盔甲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爹,娘,妹妹,我们沈家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回绝是肯定的。”沈建州看向女儿,“清禾,你觉得该怎么回?”
沈清禾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研好墨。她提笔想了片刻,然后落笔,字迹清秀却很有力道:
“萧侯钧鉴:
信已阅,侯爷的‘厚意’,沈家心领了。
但沈家所追求的,不是高官,不是厚禄,也不是辅佐君王的功劳。所求的,不过四个字:民安、技进。
李晏殿下或许有不足之处,但他愿意用技术造福百姓,以民为本,这条路与沈家相同。苏姑娘或许有她的算计,但她重信守诺,至今没有背弃盟约。
天下的读书人或许有非议,但时间终会证明: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国家安定的,才是正道。
至于侯爷的三十万边军……就算是百万雄师,可以攻破城池,可以杀人,可以毁掉一切,却灭不了人心向背,更毁不掉已经播撒在民间的技术火种。
沧州这片土地,沈家一定会守住。侯爷如果执意南下,那就请踏过沈家满门的尸骨。
但侯爷需知:沈家的血,必将染红侯爷的登基之路;沈家的魂,将永远缠绕侯爷的霸业。
何去何从,侯爷也应当慎重选择。
——沈氏一门 敬上”
她写完,把信纸递给父亲。
沈建州看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一个‘民安技进’,好一个‘人心向背’。清禾,你这封信,柔中带刚,不卑不亢,更把‘道义’立在了高处。萧绝就算是枭雄,读了这封信也该感到羞愧。”
“他未必会羞愧,但肯定会震怒。”沈清禾平静地说,“这封信送出去,就是正式宣战。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只是蛮族和周显仁,而是萧绝全面的打压。”
“战就战。”沈锐咧嘴一笑,“咱们沈家,怕过谁?”
林雅却想得更远:“信要送,但绝不能用普通的方式。萧绝在北境一手遮天,一般的信使根本到不了他手里,半路就会被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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