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月色如水,洒在合作社的后院里。
院中摆开了几张大桌,上面放着刚出炉的月饼和各色瓜果。二十余名妇人围坐在一起,低声说笑,气氛融洽。这是林雅组织的“中秋茶话会”,名义上是联络感情,实际上,却是她一手建立的情报网络,第一次进行汇总。
“我先说吧。”平日里最健谈的刘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那个在州府衙门户房当差的侄子说,周显仁最近往北境发了好几封密信,走的是最快的军驿渠道。”
“军驿?”林雅一边切着月饼,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词记在心里,“可知是写给谁的?”
“信封上写的是‘北境屯田使’的名头,但我那侄子胆子大,偷偷用灯火照过,说信纸薄,隐约能看到‘二皇子’、‘秋狩’之类的字眼。”
二皇子秋狩,名义上是狩猎,实则却是北境一年一度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还有别的吗?”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寡妇接过了话头:“我表姐在周家庄园里当洗衣妇,她说上个月庄园里忽然来了几个怪人,都穿着黑衣服,整天不说话,把自己关在西厢房里捣鼓些铁家伙。
有一天她去送饭,门没关严,她偷偷瞟了一眼,看见那些人正在组装一些东西……像弩,但比咱们军中用的弩要大得多。”
“有多大?”沈清禾追问道。
“得有这么长。”王寡妇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三尺来长,上面还有铁轮子和链条。”
沈清禾心中一凛:那是攻城弩的部件!周显仁竟敢私藏军械,这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还有一件事,”旁边做缝补活计的李娘子也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我男人在码头扛活,前几天看到苏家商船卸货,有几个箱子特别沉,十几个人抬一箱,连抬杠都压弯了。
他好奇,趁人不备摸了一下,说那箱子冰凉刺骨,像是……一整箱的铁锭。”
苏月见?她不是一直用粮食和布匹与沈家结算吗?为何会秘密运铁锭来青云县?
林雅与沈清禾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茶话会一直持续到亥时才散。妇人们心满意足地带着分到的月饼和布料离去后,林雅立刻将今夜得到的情报进行整理,在纸上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
其一,军事:周显仁通过军驿与北境二皇子互通消息,并可能在秋狩期间有所动作。他在庄园内私藏攻城弩,意图不轨。
其二,技术: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正在周家庄园内组装大型军械,极有可能是公输家的激进派。
其三,经济:苏家商会秘密向青云县运输铁锭,目的不明。
其四,政治:州府官员对沈家的态度开始出现分化,已有部分人开始暗中示好。
“这情报网总算是初具雏形了。”林雅看着纸上的记录,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些妇人因为合作社而有了安稳的生计,对咱们沈家忠心耿耿。她们散布在市井的各个角落,就像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但也要提防反渗透。”沈清禾提醒道,“周显仁的手段不容小觑,他同样可以收买其中一两个人。”
“我早有准备。”林雅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什么,“这二十三名妇人,每一个人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网、近期的收支状况,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一旦有谁出现异常,我立刻就能察觉。”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暗号声。鲁九推门而入,脸色异常凝重。
“令主,刚从州府内部得来的消息——周显仁已经拟好了调令,要将沈大人调往凉州安县,任县丞!”
“安县?”沈清禾立刻在脑中调出地图,“那地方地处北境边缘,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全县人口不足一万,盗匪横行。这是明升暗贬,是想借刀杀人,要爹的性命!”
“调令何时下达?”
“本来是三日后便要公布。”鲁九道,“但王文远大人以巡抚印信未到为由,将调令暗中扣下,说最多……只能再拖半个月。”
半个月,时间太紧了。
“必须阻止这件事。”林雅斩钉截铁地说,“凉州是二皇子的势力范围,爹要是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
沈清禾沉默地在屋中踱步,忽然停下问道:“调令上的理由是什么?”
“写的是‘青云县水利工程已然大成,沈大人擅长民生,理应调往苦寒之地,造福一方百姓’。”鲁九啐了一口,“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那我们就让他这个理由,变得站不住脚。”沈清禾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如果,青云县的水利工程忽然出了大事呢?”
“你的意思是……”
“人为地制造一场‘事故’。”沈清禾摊开桌上的水利图,手指点在其中一段,“清渠有一段正好经过周家田产的上游。
如果这段渠堤因为‘暴雨冲刷’而‘自然垮塌’,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周家的田产。届时,爹身为县令,必须留下来主持抢险救灾,自然无法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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