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青云县沈宅。
这一次,苏月见并未带任何随从,只着一袭素雅的青衣,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像是邻家访友般,步履轻盈地跨进了沈宅的大门。
“沈夫人,我给您带了些江南新做的桂花糕,您尝尝鲜。”她笑盈盈地将食盒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还有这坛梅子酒,夏日里饮用,最是解暑。”
林雅笑着接过,招呼她坐下:“苏姑娘太客气了。这次来,可是商路的事情有了进展?”
“海船已经定下,下月初就能抵达小港。”苏月见坐下后,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神色间染上了一丝凝重,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和夫人商议——苏家在北境的商队,上个月又遭了一次劫掠,损失惨重。家父疑心,动手的不是寻常山贼。”
林雅为她斟茶的手纹丝不动,不动声色地问:“苏姑娘怀疑是……”
“二皇子的人。”苏月见压低了声音,仿佛怕隔墙有耳,“北境的商路,如今是萧绝和二皇子争夺的肥肉。我们苏家本想两不相帮,在夹缝中求存,但现在看来……已经到了必须选一边站的时候了。”
“那姑娘选了哪一边?”
“萧绝。”苏月见回答得十分坦然,“他虽是庶子出身,但治军严明,北境在他的治理下,百姓总算有了一丝生机。况且他承诺,若能得到苏家的支持,我们商队在北境的税收可以减半,并且会派兵护卫。”
“那么姑娘今日来……”
“想请沈家为我们牵线。”苏月见的目光清亮,直视着林雅的眼睛,“我知道,萧绝的首席谋士谢玄,已经和沈家有过接触了。”
林雅心中掠过一丝惊讶,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苏姑娘的消息真是灵通。”
“苏家毕竟是隐匿派的一支。”苏月见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虽主张封存那些危险的技术,但祖上传下来的情报网络还在。谢玄的信使渡过沧江时,我们的人恰好瞧见了。”
短暂的沉默后,茶香袅袅。
林雅放下茶壶,开口道:“牵线搭桥并非难事,但不知苏姑娘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精铁五百斤。”苏月见显然早有准备,“是江南苏氏工坊最新冶炼出的精铁,无论硬度还是韧性,都比市面上寻常的铁料高出五成。我知道沈家正在制造弩箭、研究机括,正需要上好的铁料。”
“条件呢?”
“纺织机的改良图纸。”苏月见说出了她的真正目的,“我指的不是合作社里那种脚踏式织机,而是……水力纺纱机的核心图纸。苏家也想在水网密布的江南,建起一座水力工坊。”
林雅沉吟片刻,手指在茶杯边缘缓缓摩挲:“技术外流,非沈家所愿。”
“我们不是白拿。”苏月见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契书,“江南工坊建成之后,所得利润,沈家可分三成。并且苏家承诺,此项技术绝不外传,工坊将只由苏氏嫡系子弟经营。”
“三成太少。”林雅摇了摇头,微笑道,“水力纺纱机的价值,苏姑娘心里应该很清楚。利润我们要五成,此外,每年需向我们供应一千斤精铁,价格按市价的七成算。”
“沈夫人真是好算计。”苏月见苦笑了一下,“四成利润,八百斤精铁,按市价八成。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成交。”林雅爽快地答应了,“不过,这批精铁我们希望用粮食来结算。青云县如今粮价高企,而江南是鱼米之乡,粮价低廉,这么折算下来,苏家其实更划算。”
苏月见眼中闪过一抹激赏:“夫人连这一点都算到了。好,就按粮食结算。”
两人当场在契书上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许多。苏月见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忽然道:“沈夫人,月见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但说无妨。”
“沈家如今的棋局,下得很大,也下得很险。”苏月见缓缓道,“明面上依附李晏,暗地里与萧绝互通款曲,现在又与我们苏家做了交易。这确实是乱世中的生存之道,但也极度危险——一旦被其中任何一方视为背叛,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林雅坦然一笑:“苏姑娘不也一样吗?苏家明面上效忠朝廷,暗中支持隐匿派,如今又选择与萧绝结盟。”
“所以我们才是一类人。”苏月见也笑了,笑容里却带着深意,“但沈家比我们更危险,因为……你们的手中,握着那把‘钥匙’。”
林雅的目光瞬间凝固。
“天工院‘门之钥’。”苏月见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激进派在疯狂寻找它,我们隐匿派在默默等待它,而渐进派则在努力守护它。沈姑娘的手中握着这把钥匙,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苏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父亲,是隐匿派的长老之一。”苏月见坦白道,“他派我来青云县,本意是监视沈家。可是,我亲眼看到了你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与我们隐匿派固步自封的理念不同,你们是真的在用技术改变百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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