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五,黑风寨密室。
密室里空气阴冷,只有一盏油灯在石桌上摇曳。沈清禾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水力机巧图》铺开,古老的丝帛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沈建州提着灯凑近,光影落在他脸上,神情随着图纸内容的展开而愈发凝重。
“这……这已经不只是技术图纸了。”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划过图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文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异,“清禾,你看这里——‘齿轮模数标准’、‘公差分级’、‘检验规范’。这分明是一套……一套完整的工业化生产法典!”
“天工院在百年前,就在探索标准化生产?”沈清禾也感到难以置信,这已经超越了时代太多。
“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个。”沈建州的手指移向图卷的末尾,那里画着一个庞大的机构图。顶端是“天工总院”,其下分设“格物”、“器械”、“营造”、“军械”、“医药”五部,而每一部之下,又都设有独立的“学堂”、“工坊”和“试验场”。
“他们想建立一个独立于朝廷之外,完全由技术官僚掌控的庞大体系。”沈建州深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里透着后怕,“难怪会被剿灭。试问天底下哪一个皇帝,能容忍眼皮子底下出现这样一个‘国中之国’?”
沈清禾想起了那神秘星图的预言,轻声说:“可如果……他们的初衷,真的只是为了应对那三百年一次的灾变呢?”
“初衷或许是高尚的,但任何组织一旦失去制约并无限膨胀,就必然会走向异化。”沈建州缓缓卷起图纸,神色复杂,“手稿里,有没有提到天工院为何会分裂?”
沈清禾仔细回忆着那块铁牌上闪过的信息:“提到了三派:激进派、隐匿派和渐进派。鲁九师傅也说过,激进派主张用绝对的技术优势来夺取权力;隐匿派则认为技术过于危险,主张封存;而渐进派,则希望将技术缓慢地融入社会,惠及民生。”
“我们继承的,看来是渐进派的遗产。”沈建州沉吟道,“但另外两派,恐怕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暗中继续活动。”
“父亲是怀疑……”
“周显仁。”沈建州的手指在卷起的图纸上轻轻敲击,“他对我们沈家这般穷追不舍,绝不像单纯为了敛财。他很可能是在寻找天工院的遗产,甚至……他背后就站着某一派系的人。”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密室的石门被推开,沈锐提着刀走了进来,他左肩的衣衫被划开一道口子,隐隐渗出血迹。
“遇袭了?”沈清禾心里一紧,急忙上前。
“去老鹰岭探路时,撞上了一队押送货物的黑衣人。”沈锐解开衣襟,露出肩头一道不算太深的刀伤,“那些人的身手不像普通山贼,进退有据,配合默契,用的是清一色的制式腰刀。我趁乱抢了这个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在桌上。那是一块铁牌,形制与沈清禾得到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字是一个“械”字。
“天工院,军械部的令牌!”沈清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押送的是一箱箱的铁锭,看方向,是往北山深处去的。”沈锐一边自己处理伤口,一边说道,“我跟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发现里面居然有冶炼炉,守卫极其森严。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周氏矿场’。”
周显仁的私人矿场,居然用着天工院的人手?
“矿工的状况如何?”沈建州追问道。
“脚上都戴着镣铐,一个个面黄肌瘦,监工手里的鞭子就没停过。”沈锐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粗略数了数,山谷里至少有两百多名矿工。”
密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私设矿场、奴役矿工、天工院令牌——周显仁所图谋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不能硬碰。”沈建州很快做出决断,“阿锐,你伤好后,带两个信得过的人盯死那处矿场,把所有出入的人员、物资流向,都给我一一记录下来。清禾,你要加快破译手稿,我必须知道,天工院到底还留下了多少‘遗产’。”
“那那些矿工……”沈锐忍不住问道。
“我们现在救不了他们。”沈建州痛苦地闭上眼睛,“但他们,我们迟早要救。”
沈清禾返回矿洞,将自己沉浸在手稿的破译中。空间的灵泉能奇迹般地修复那些模糊的字迹,但显现出的信息量庞大到让她心惊。除了水力驱动体系,还有《高炉炼铁法》、《焦炭制备术》、《金属热处理方案》……每一卷,都足以颠覆一个行业。
黎明时分,当她的精神力几乎耗尽时,无意中发现了一页手稿的夹层。
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密语写着一份名单。她立刻取出铁牌,对照着那套密码本,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随着名单上的人名一个个显现,她的后背渗出了层层冷汗。
名单清晰地分成了三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