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泰山论道进入第二阶段:理念辩论。
清晨,坛场的气氛与前三日截然不同。展示区的实物还在,但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中央讲台——那里今天将上演真正的思想交锋。
按照抽签顺序,第一场辩论的主题是:“技术发展,是否会导致人伦崩坏?”
正方代表:儒家济北学派大儒,孔维正。
反方代表:理工学院院长,沈清禾。
两位主角登台时,全场肃静。一位是当世儒宗,白发苍苍,代表千年传统;一位是技术革新者,年轻沉静,代表未知未来。
孔维正先开口,声音苍劲如松:“老夫今日不引经据典,只说三问。一问:若机械可代人力,千万工匠失业,何以谋生?二问:若女子皆出外务工,谁主内务?长幼之序、夫妇之伦,何以维持?三问:若人人逐利求新,仁义礼智,置于何地?”
三个问题,直指技术推广中的现实矛盾。台下许多儒生点头,这也是他们最深的忧虑。
沈清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一旁的农业展示区,推来一辆新式纺车。
“孔师,这是改良纺车,一人操作,效率是旧式纺车的五倍。”她示意一位女工上台演示。女工熟练地操作,纱锭飞转,细纱源源而出。
“按孔师第一问,这纺车会让许多纺工失业,对吗?”沈清禾看向台下,“那么请问,在座可有从事纺织的姐妹?”
十几个女子举手。
“请这位大姐说说,”沈清禾请其中一位上台,“您用这新纺车后,是失业了,还是活得更好了?”
那女子四十来岁,手脚粗大,说话却有条理:“俺以前在家纺纱,从早到晚,一天纺四两,挣十文钱。现在进纺织工坊,用这新车子,一天纺两斤,按件计酬,能挣五十文。工坊管一顿午饭,还能带孩子去工坊的学堂认字。”
她看向孔维正,声音有些激动:“老大人,俺不知道啥叫‘失业’,俺只知道,现在俺能养活老娘,能让儿子读书,能在人前挺直腰板说‘俺也能挣钱养家’!这车子让俺活得像个人,有啥不好?”
台下寂静。那女子朴实的话语,比任何理论都更有力。
沈清禾转向孔维正:“孔师,技术不会让人失业,只会让劳动更高效。关键在于,我们是否建立了新的产业来吸纳人力,是否让劳动者分享到技术带来的收益。”
她指向工业展示区:“那里有新建的农机工坊、煤炭工坊、制药工坊,创造了上万个新岗位。许多原本只能在家纺纱的女子,现在可以成为质检员、管理员,甚至技术员——她们识了字,学了算数,眼界打开了。”
孔维正沉默片刻,问第二问:“女子皆出外务工,家何以成家?”
这次,沈清禾请上了一对夫妻。丈夫是铁匠,妻子是纺织工坊的组长。
妻子先说:“俺每天做工四个时辰,早上给家人做好饭,下工后接孩子回家,晚上还能教孩子认字。俺家男人也做四个时辰工,回来帮着挑水、劈柴。以前俺整天在家,他整天在铁匠铺,其实见面说话的时间更少。现在俺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路上还能说说话,感情倒更好了。”
丈夫挠挠头,憨厚地说:“以前总觉得女人家就该在家待着,现在看俺媳妇能把一个车间管得井井有条,比俺强,俺佩服!家里的事,谁有空谁做,不分该不该。”
沈清禾道:“孔师,‘男主外女主内’是分工,不是天理。当女子有能力、也愿意参与社会生产时,家庭分工自然可以调整。关键在于互相尊重、共同承担,而非僵化地规定谁必须做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至于长幼之序——技术的普及,让更多老人能安度晚年。新式暖炕减少了老人冬季的死亡率,医药进步延长了他们的寿命。在江南,六十岁以上老人每月可领一份‘敬老粮’,这是技术带来的富足,让我们能更好地践行‘孝道’。”
孔维正神色微动。
第三个问题,沈清禾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讲台中央,示意工作人员挂起一幅巨大的图表。
“这是江南三州,推行新式教育三年来的变化。”她指着图表,“识字率从5%升至31%,发案率从每万人十二起降至四起,邻里纠纷调解成功率从三成升至七成。”
“为什么?”她转身面向全场,“因为识字的人多了,能看懂律法告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女子有了收入,在家庭中有话语权,许多家庭暴力减少了。因为孩子们在学校不仅学技术,也学‘仁义礼智’——但不是空洞的背诵,是通过具体事例:如何合作完成一个水车模型,如何公平分配实验材料,如何帮助学习困难的同学。”
她看向孔维正,目光清澈:“孔师,技术不是仁义礼智的对立面,它是践行这些美德的工具。一个饿肚子的人,很难讲仁义;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很难明智。技术解决了生存问题,教育才能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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