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太过直接炽热,充满了纯粹的欣赏与好奇,让不善与女子打交道的萧弘武浑身不自在,耳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地板起脸,眉头紧锁,试图用惯常的冷峻吓退这莫名的注视。
谁知,楚婉儿非但没被吓退,反而几步走上前,学着军中抱拳的样子,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你的枪法真厉害!比我爹军中好些校尉使得都好!就是回马枪那一下,腰力还能再沉三分,劲道会更足!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弘武:“……”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大胆、还敢直接点评他枪法不足的姑娘。
脸绷得如同万年寒冰,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萧弘武。”
然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提着枪,脚步匆匆地示意那几个小的继续练习,然后转身就走,那背影都透着僵硬和……难以言喻的羞恼与狼狈。
楚婉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眼,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嘴角翘起一个狡黠又明亮的弧度。
“萧弘武……”她小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眸弯弯,“人冷冰冰的,枪倒是使得挺热乎嘛。”
……
忠勇侯府的族学内,上课的老夫子正捻着胡须,抑扬顿挫地讲解着《周易》中的名句。
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夫子!您刚才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那若是女子呢?女子自强,该当如何?”
老夫子捻着胡须的手一顿,有些愕然地看向台下那个举手发言的鹅黄身影——安远伯府的大小姐楚婉儿。
这问题,他教了三十年书,头一回被个女学生当堂问出来。
满堂寂静,所有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奇地看向楚婉儿,又偷偷去瞄夫子的反应。
连一向埋头自己世界的萧景辉,都忍不住抬了抬眼。
老夫子清咳一声,试图维持威严:“这个……女子亦当坚韧贤淑,相夫教子,亦是……”
“相夫教子也要本事呀!”楚婉儿理直气壮:
“若自己立不住,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如何相夫?若目不识丁,道理不明,如何教子?夫子,我觉得‘自强不息’,男女都一样!我娘在边关时,还能带兵巡防呢!”
“哗——”堂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偷笑。
然而在这片骚动中,坐在后排角落的萧弘武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拧着眉头,专注地跟面前那本摊开的书较劲。
他以往压根不屑来族学点卯,如今族学改革,林默一道死命令就是把他摁回了学堂,尤其严令他必须补齐文化课这块短板。
但显然收效甚微。
老夫子被噎得胡子翘了翘,看着楚婉儿那坦荡又执拗的眼神,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挥挥手:“坐下坐下!此乃经义大旨,尔等且先领会,细节……容后再议!”
楚婉儿这才满意坐下,还不忘朝旁边几个瞪大了眼的女孩儿悄悄眨了眨眼。
老夫子被楚婉儿当堂质问,老脸涨得通红。
下课后,他径直去找了族长,痛心疾首地告状:“侯府族学竟让一女娃如此质疑圣贤之道,成何体统!若纵容此风,日后还有谁尊师重道?”
很快,族老们施压的消息就传到了林默耳中。然而,林默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非但没有斥责楚婉儿,反而在次日亲自来到了族学。
她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对那位老夫子,清晰地说道:“婉儿问得有何不对?圣人说‘有教无类’,又说‘因材施教’。自强之心,人皆有之,何以分男女?”
“若只会死记硬背,不懂思辨发问,那读再多书,也不过是个会喘气的书柜!”
林默的力挺不仅平息了风波,更让所有旁观的、特别是那些女孩子们,心中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某种支撑和力量。
不过三五日功夫,林婉儿便以惊人的速度,成了族学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文课上,她敢质疑,敢提问。 算学课上,她拨弄算盘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到了下午的武课基础锻炼,她更是如鱼得水,蹲马步比谁都稳,跑圈比谁都快,连教习都暗自点头。
她性子爽朗,不扭捏,没几天就和学堂里不少孩子混熟了。
尤其是那些原本因家世或性格有些怯懦的孩子,在她那种“天老大我老二”的乐观劲儿感染下,竟也敢在课堂上小声发言,在院子里追逐玩闹了。
族学里原本或沉闷、或略带压抑的气氛,也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午休时分,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
萧景辉独自坐在石凳上雕着小木头,神情比往日松快了些。
自从萧明珩将他记在周氏名下,又几次维护后,那些因柳姨娘而起的明面嘲讽几乎绝迹了。
然而,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
几个心思活络、家境尚可的孩子,见萧景辉得了嫡母兄长庇护,心里泛酸,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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