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所言,不无道理。”皇后先肯定了半句,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忠勇侯府如今式微,萧弘毅革职在家,子弟中亦无特别出众者。”
“林氏一老妪,能翻起多大风浪?她那些法子,不过是关起门来的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朝廷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西北不稳,漕运待兴,些许内宅琐事,不必过分关注,徒耗精力。”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德妃及其党羽,语气带着威严:“今日召见,本宫已示关怀,亦予告诫。林氏是个明白人,知道分寸。此事,到此为止。”
皇后这番话,既点明了忠勇侯府目前不足为虑的现状,也暗示了朝廷有更重要的事情,警告德妃不要因私怨而节外生枝。
德妃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知道,今日是动不了忠勇侯府了。皇后明显是要保下这个滑不溜手的老太婆。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不甘与寒意,柔顺应道:“娘娘圣明,是臣妾思虑不周了。”
只是,那低垂的眼眸里,一丝狠厉让人无法忽视。
其他妃嫔见皇后已下定论,也纷纷敛声屏气,不敢再多言,纷纷告退。
……
这一日,林默正歪在瑞安堂的暖榻上,听着周氏念叨各家铺子因“宫中风波”受到的影响,听得直翻白眼。
石斛从外匆匆而入,递上一封密信,低声道:“老太君,丰泰号钱掌柜命人加急送来的,说是漕运上的闲话,他觉得有些蹊跷。”
林默展开一看,信上是钱掌柜听码头工人议论,说“北边来的商队,都在打听京城哪家勋贵最近采买大量硝石和硫磺”,他觉此事实在古怪,特来禀报。
硝石、硫磺……此乃配制火药之物!
林默瞳孔微缩,瞬间联想到“空山门”可能进行的阴谋。她不动声色地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对周氏道:“看见没?这就是有心和无心的区别。”
“传我的话:从这个月起,钱有福月钱翻倍,另拨两个机灵可靠的伙计给他当副手。让他继续努力。”
石斛领命而去。周氏面上仍带着一丝惊疑:“母亲,硝石硫磺……他们想做什么?莫非想在京城……”
“现在还不好说。”林默打断她,眼神冷冽,“但无事打听此物,绝非善意。
她看向周氏:“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情报网的事,就从钱有福开始,你亲自把关,挑选的人,能力在次,忠心第一。我给他涨了月钱,那些老油条定知道要怎么做了。”
周氏心头一凛,郑重应下:“儿媳明白。”
正说着,门外传来茯苓欢快的声音:“老太君,三夫人和玉小姐来了,还说安远伯府的夫人和小姐递了帖子,车驾已到街口了!”
“安远伯府?”林默撩起眼皮,在记忆深处扒拉了一下, “楚家那老倔驴楚雄?他媳妇云英来了?”
她口中的“老倔驴”安远伯楚雄,乃是林默已故老侯爷萧定北的过命交情。两人年轻时在战场上并肩杀敌,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楚雄性格豪爽近乎莽撞,但极其重情义。立功后楚雄被调往西南镇守,两家天各一方,联系渐少。
楚雄的夫人穆云英,亦是将门虎女,年轻时与林默颇为投契,算得上是手帕交。
林默瞬间收敛了脸上的厉色,恢复了那副惫懒老太太的模样,对周氏笑道:“瞧瞧,这清净日子是过不成喽。走吧,随我去迎迎你穆家伯母。”
忠勇侯府门前,这几日可谓是车马渐稀——自打那日宫中召见后,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或与德妃、大长公主府走得近的人家,更是对侯府避之唯恐不及。
一辆风尘仆仆、带着明显远行痕迹,装饰不算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驾车的是两个眼神精悍、腰背挺直的汉子,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
门房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询问。
车帘掀开,先是一位身着靛蓝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的妇人利落地下了车。
她约莫四十许年纪,眉眼疏朗,肤色是常年在外略经风霜的微深,行动间自带一股飒爽之气,眼神清明而坚定。
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绫裙、外罩石榴红遍地金比甲的少女也跳了下来。
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梳着利落的双环髻,簪着几朵小小的珍珠珠花,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她好奇地打量着侯府的匾额,眼神灵动。
那妇人递上名帖,声音清朗:“劳烦通传,安远伯府穆云英,携小女婉儿,特来拜见贵府老太君。”
当穆云英带着楚婉儿踏入后院时,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岁月的痕迹,也看到了那份未曾磨灭的熟悉感。
“默姐姐!”穆云英未语先笑,声音依旧爽朗,却带了些许哽咽,“一别十几年,姐姐可还安好?”
林默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那鲜活灵动的楚婉儿,眼眶也有些发热,却故意板起脸:
“好什么好!一家子都是不省心的!倒是你,跟着楚雄那老杀才在西南风吹日晒,怎么也没见老多少?瞧这精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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