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院,周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徐嬷嬷一边为她卸下钗环,一边低声道:“赵秀云已经领了罚,人也安置到后院杂役房了。老奴按您的吩咐,敲打了一番,也让人看着了。”
周氏望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道:“嬷嬷,我以前只觉得管家是理事明账,如今才真正明白母亲说的‘看透人心’、‘防备冷箭’是何意。”
“今日若没有母亲坐镇,赵安和秀云,我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徐嬷嬷心疼地宽慰:“夫人您已经变化很多了。”
“今天侯爷发了好大的火,让人去送一碗莲子汤吧。”
……
另一边,孙氏牵着女儿的手回到三房的小院。
她柔声问女儿:“今日在祖母那儿听了这许多,是不是觉得害怕?”
萧景玉却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摇了摇头:“不怕,母亲。”
“祖母说的许多话,女儿其实不太明白……但女儿知道,祖母让女儿听着,是为了女儿好。”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祖母教母亲怎么管家,怎么看清好人坏人,也让女儿在旁边学。”
“女儿虽然现在不懂,但会记在心里。祖母是真心疼爱女儿,想教会女儿以后怎么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孙氏看着女儿稚嫩却郑重的脸庞,心头一暖,将她轻轻搂住:“景玉能明白祖母的苦心,真好。”
她心中对婆婆的感激之情又深了一层,这不仅是在教周氏,更是在为她的景玉,铺一条能走得更加稳当的路。
……
萧弘毅一直烦躁地在房中踱步,康郡王府的屈辱、族老的压力、内宅的乌烟瘴气,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他第一次感到,这个侯爷当得如此憋闷无力。
内宅不宁,何以立身于朝堂?
他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憋屈,一抬头竟然走到了瑞安堂门口。
刚到院门口,还未通传,就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和林嬷嬷的说话声。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怅惘,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嬷嬷,你说,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当得太失败了?”是母亲的声音。
“老太君,您何出此言?”苏嬷嬷急忙道。
“我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对谁都要求严苛,尤其是对弘毅……”
林默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总觉着他是嫡长子,肩上担着侯府的未来,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却忘了问他……累不累。”
萧弘毅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清晰的追忆和懊悔:
“如今回头想想,他小时候,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记得他七八岁时,我生了场病,他偷偷端了碗药来,笨手笨脚洒了一半,怕我骂,吓得眼圈都红了……我当时怎么说的?”
“好像还是骂了他毛手毛脚,不成体统……”
林默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重重地砸在萧弘毅心上:
“现在想想,孩子那份笨拙的心意,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珍贵。”
“可我那时候……心里只有规矩,只有期望,怎么就看不见孩子自己呢?”
“把他逼得如今……见了我就想躲,心里有话也不敢说。这个家,也在我眼皮子底下,被钻营成了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原身是有苦衷,但……
萧弘毅僵立在院门外,手里原本攥紧的、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
所有怒火和羞耻,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更深沉、更酸楚的情绪覆盖了。
母亲……在后悔。不是在气恼别人算计,而是在深深地懊悔她过去对待他的方式。
那个因为一碗洒掉的药而被严厉斥责、觉得自己永远达不到母亲期望的小男孩的记忆,与眼前这个因家宅不宁而焦头烂额、在母亲院外徘徊的侯爷,瞬间重叠。
原来,母亲什么都懂。她懂他的疏远,他的压力。而她,在为此后悔。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
不过三五日功夫,周氏便在石斛及其手下人无声无息的配合下,以雷霆之势,把侯府内院彻底整顿了一番。
行动讲究快、准、稳。
几个曾在赏花宴前后与西院有过密切往来、或是在柳姨娘得势时期骤然阔绰起来的婆子、媳妇,一个个都被揪了出来。
人证物证摆在面前,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或打板子撵去庄子上,或直接发卖,周氏处置得干净利落,这一番动作下来,既立了威,也让留下的下人看清了风向——
这侯府的内宅,往后就只有大夫人说了算了,再无第二个声音。
料理完这些,周氏特意唤来管西院用度的李妈妈:
柳姨娘虽在禁足,一应吃穿用度仍按从前份例,不得怠慢。若有人趁机克扣,或是背地里说闲话,我定不轻饶。
李妈妈心下诧异,连忙应下。
消息传到前院书房,萧弘毅正对着公文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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