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马车内,铺着柔软的锦垫,小几上固定着一壶温热的红枣茶。林默慢悠悠地吹着茶碗里浮起的枣肉,看着对面神色有些郁郁的周氏。
“怎么?还在想早上和弘毅争执的事?”林默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周氏抬起头,眼中带着委屈和困惑:“母亲,儿媳是按您教的,未曾动怒,也讲了道理,为何侯爷他还是……”
“还是不高兴?还是觉得你不近人情?”林默接口,呷了一口温热的枣茶,满足地叹了口气,“儿媳妇,你做得对,但也并非全对。”
周氏愣住了。
“你讲道理,占住了‘为明辉好’、‘维护侯府体面’的大义,这点做得非常好。”
林默肯定道,“这让你立于不败之地,让柳氏那些小心思小算计显得上不得台面。你这步棋,没走错。”
周氏脸色稍缓。
“但是,”林默放下茶碗,看着她,“你只想到了‘理’,却忘了顾及你男人的‘情’和‘面子’。”
“他兴冲冲来找你‘拍板’,你一番大道理砸下去,道理全对,却也把他堵得哑口无言,显得他好像只顾私情、不顾大局的糊涂蛋。你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周氏若有所思。
“对付弘毅这种性子,光讲道理不行,还得给他递个台阶,让他觉得自己虽然‘被迫’同意了你的方案,但依旧是个‘明白事理’、‘从善如流’的好家主。”
林默拈起一块绿豆糕,“比如,你当时若在拒绝之后,补上一句:不过侯爷提醒的是,明辉第一次出席这等场合,确实需要人多看顾。”
“不如让徐嬷嬷跟着去,她经验老道,定能提点明辉不出差错,回来也好将宴上趣事说与柳妹妹听,全了她这份慈母之心。”
“你看,这样既坚持了原则,又采纳了他的部分观点,还显得你体贴大度,顾及柳氏心情。他心里是不是就舒坦多了?”
周氏茅塞顿开,脸上浮现出懊恼和恍然:“是儿媳思虑不周……”
“无妨。”林默摆摆手,“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是进步神速。记住这次的感觉,下次就知道力道该如何拿了。”
“这并非功亏一篑,而是积攒经验。路还长着呢,慢慢来。”
周氏看着婆婆平静温和的脸,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学习动力。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谢母亲教诲,儿媳明白了。”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康郡王府。
华丽的马车在康郡王府门前停下,林默扶着茯苓的手稳稳下车,周氏携着萧景玉紧随其后,萧明辉则被奶娘和两个丫鬟紧紧看着。
这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毕竟,这位忠勇侯府的老太君“病重”的消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见她不仅面色红润,眼神更是清亮有神,不少人都暗自惊讶。
十岁的萧明辉穿着一身过于华丽的宝蓝锦袍,被柳姨娘养得面色红润,却也养出了一身蛮横的脾气,看什么都想上手抓一把。
康郡王老太妃亲自迎上来,拉着林默的手,声音洪亮:“老姐姐!你可算肯出来走动了!瞧你这精神头,比我还足呢!”
林默笑着回握:“再不出来,只怕外面都该给我唱《往生咒》了。”
两人相视一笑,几十年的交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会伊始,风平浪静。
周氏谨记林默教导,举止端庄,言谈得体,与各府夫人小姐应酬周旋,倒是让一些原本因流言对她有些看法的人改观了不少。
萧景玉安安静静地跟在周氏身边,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虽不多言,却礼仪周全,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几位与柳家有些交情的夫人,摇着团扇,在一边“闲话”了起来。
“要说这侯府的大夫人,规矩是真严,”一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夫人声音不高不低, “听说连侯爷想带柳姨娘和庶子来见见世面,都给驳了回去呢。”
旁边一位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惋惜:“唉,柳姨娘也是个可怜见的,一心为了孩子,我瞧着那孩子(指远处的萧明辉)虎头虎脑,也挺招人喜欢。到底是庶出,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又一人加入,意味深长地瞥了周氏方向一眼,“当家主母嘛,自然是要立威的。”
“只是有时候太过……嗯,严谨,难免显得不近人情了些。听说府里下人也都是战战兢兢的。”
这些话语像细小的风,在衣香鬓影间流转。
周氏隐约听到了,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她知道,此刻辩解反而落了下乘。
“你这老货,说是请我来赏花,我看是存心折腾我。”
林默正用小银叉与一块极其酥脆的核桃酥斗争,吃得小心翼翼,生怕碎屑掉了满身,对着主位上的康郡王老太妃抱怨,语气里却带着老友才有的亲昵:
“这劳什子点心,酥是酥,就是太费事。”
老太妃被她逗得直笑,亲手给她递过一盏温热的陈皮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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