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赵嬷嬷呢?”
院子里霎时一静。那几个女子停下说笑,疑惑地看过来。打盹的婆子之一睁开了眼,迟疑地看向王氏,似乎终于觉得她有些眼熟。
这时,正屋旁边一处僻静耳房的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褐色旧比甲的老嬷嬷颤巍巍走出来,正是王氏当年的陪嫁赵嬷嬷。
她眯着眼看了王氏好一会儿,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光彩,踉跄着扑过来,声音都变了调:“二……二夫人!您回来了!老奴……老奴不是在做梦吧?”
这一声“二夫人”,听得院子里那几个女子脸色顿时变了,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王氏扶住赵嬷嬷,目光冷冽地扫过院子里众人:“我竟不知,我离开这些时日,二房的规矩松成这样了。”
“主子不在,下人便可如此懈怠嬉闹?还是说,这院子里,已没了主子?”
她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势。
那水红衫子的女子脸上青白交错,想顶嘴,又慑于王氏突然显露的身份和气势,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只愤愤地扭过头去。
其他几人也都收敛了些,眼神躲闪。
“赵嬷嬷,”王氏不再看她们,转向老嬷嬷,“眼下院里还有多少人?正经伺候哥儿姐儿的有谁?”
赵嬷嬷抹着眼泪,哽声道:“回二夫人,院里如今乱得很。二爷常不在家,带回来的人……倒是不少。”
她瞥了一眼那些女子,压低声音,“但都是些不顶事的。正经留下的老人没几个了。”
“您不在,有点门路的,都托关系调到别的院子去了,老奴还有李婆子(指了指其中一个打盹的)年纪都大了,张厨娘还在小厨房,但食材时常短缺……”
“姐儿跟前,原有个小丫鬟伺候,前两个月病了一场,没挺过来,去了。大夫人倒是时常照顾哥儿姐儿一二,但终究……顾不过来。”
她说着,不住地抹眼泪,“您看看,这院子都成什么样了……”
王氏听得心头发冷,怒火中烧。萧弘业这个混账!自己胡闹也就罢了,竟把院子弄成这般乌烟瘴气,连一双儿女的基本照料都保障不了!
她正要说话,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孩童低低的说话声。
是兰姐儿和辉哥儿下学回来了。
两人刚踏进院门,就被院子里不同寻常的安静和聚集的视线弄得一愣。
萧景兰一眼看到了站在廊下,还扶着赵嬷嬷的王氏,整个人瞬间僵住,手里的书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萧景明也看到了,他“啊”了一声,猛地躲到了姐姐身后,小手紧紧抓着萧景兰的衣摆,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王氏看着孩子们的反应,心如刀绞。
兰姐儿穿着半旧的学子服,梳着整齐的双丫髻,小脸却比从前清瘦了。
明哥儿也蹿了个头,但看着比过年的时候更蔫蔫的,不像从前那样总带着点淘气劲。
她推开赵嬷嬷的搀扶,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声音哽咽却尽量放柔:“兰姐儿,明哥儿……是娘。娘回来了。”
萧景兰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眼圈迅速泛红,积聚起大颗的泪珠。
她死死咬着下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就那么死死地看着王氏,眼神里有震惊,有委屈,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些手足无措。
萧景明从姐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王氏,又飞快地缩回去,带着哭腔小声问:“姐……是真的吗?还是……还是像上次那样,我又看错了?”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鞭子抽在王氏心上。
王氏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却又在离孩子们还有一步的地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们平齐,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颤抖:
“玉姐儿,明哥儿,摸摸看,是娘,是真的。娘回来了,再不走了。”
萧景明犹豫着,恐惧又渴望地看着那只手,终于,他极度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碰了一下王氏的掌心。
随即,“哇”地一声真正哭了出来,猛地扑进王氏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
“娘!娘!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好怕!爹不管我们,院子里来了好多人,都不理我们……姐姐晚上做噩梦都找不到人……”
王氏紧紧抱住儿子颤抖的身子,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语无伦次地安慰:“不怕了,不怕了,娘回来了,娘在这儿……是娘不好,娘让你们受苦了……”
一直强忍着、身体微微发抖的萧景兰,在弟弟扑出去的那一刻,防线也彻底崩溃。
她走到王氏身边,一边哭一边慢慢跪坐下来,伸出手环住了王氏的腰,把脸贴在母亲身上,无声地流泪,肩膀轻轻抽动着。
王氏空出一只手,将女儿也用力揽入怀中。
萧景兰起初身体僵硬,但很快便松懈下来,靠在母亲怀里,压抑地啜泣起来。
萧景明被母亲抱住,闻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哭得更大声了,所有的害怕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他把脸埋在王氏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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