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摊着一本兵书,目光却有些涣散,半天没翻一页。
字是看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这段日子楚婉儿的样子。少女清脆的笑声,女侠的仗义出头,还有她身上那股子皂角混着阳光的味道——挥之不去。
他有些烦躁地合上书,起身走到多宝阁前,蹲下身,从最底层一个锁着的抽屉里,取出一只扁平的檀木盒。
打开铜锁,里头是两段素银坯料,几样细小的锉刀、凿子,还有一小罐抛光用的细粉。
他在灯下坐下,挑了一根最细的锉刀,拿起一块银坯,开始打磨边缘。
动作很轻,很慢,异常专注。
锉刀与银料摩擦,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清晰得仿佛能抚平心头的躁动。
银料在他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指间缓缓改变形状,弧度流畅优美,尺寸小巧,,一看就是比着女子手腕做的。
他打磨得极其耐心,冷硬的眉宇在专注中渐渐舒展,紧抿的唇角也不知何时放松下来。
偶尔,他会停下来,将初具雏形的护腕虚虚地圈在自己腕上比量一下,又或者用指腹轻轻摩挲过光滑的银面,眼神有些放空。
灯火摇曳,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窗外,正月里的夜风依旧料峭,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地映着他手中那对渐渐成型银护腕,泛着幽微的光。
安静,沉默。
却仿佛蕴藏着某种未曾言明的心事。
次日,几个孩子领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试放小烟花,火星子“刺啦”一声窜上天,孩子们就满院子疯跑。林默歪在暖炕上打盹,手里攥着半块核桃酥,脑袋一点一点的。
外头传来脚步时,她刚好梦见一只油亮亮的红烧肘子。
“母亲,”周氏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张单子,“各府互赠的元宵礼都备齐了,您过过目?”
林默正要接,外头门房小跑着进来:“老太君,康郡王府的车马到门口了,说是送年礼的。”
“这时候送年礼?”周氏看了眼天色,“都快上灯了。”
“让进来吧。”林默倒不意外。
三辆青篷马车驶进二门,打头的管事嬷嬷是熟面孔,见了林默便笑着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我们王妃特意吩咐,年节下府里事多,没顾上走动。这不快元宵了,让送些节礼过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点心意。”
礼单递上来,厚厚一摞。除了寻常的年礼,还多了四匹上好的霞影纱、两匣子老山参、一对翡翠摆件,并各色精细茶点。另有一个单独的锦盒,用青绸仔细包着。
管事嬷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压低声音:“我们王妃特意嘱咐,这封信和这个小盒子,得亲自交到您手里。”
林默会意,让苏嬷嬷带着人去用茶吃点心,自己拆了信。
附着的信是康郡老王妃亲笔,字迹娟秀:
“默丫头,年礼迟了,莫嫌。多亏了你,府里这个年才过得消停,元娘虽还冷着脸不理明远,可不闷在屋子里了,孩子们照顾得精心,再不提和离二字。”
“明远那糊涂东西挨了他爹几顿训,如今也收敛了脾气,至少没再嚷休妻。”
“至于那位苏姨娘。”墨迹在这里顿了顿,“倒是安分得让人挑不出错。就是日夜尽心服侍世子,抄经绣花,颇有贞静模样。”
“她对着元娘更是恭敬得不像话。明远如今越发离不得她,逢人就夸苏姨娘懂事。”
“可越是这般,我心里越不踏实。”
“还有年前的说好的花样子,并几件她亲手制的绣品和抄写的佛经,说是‘聊表敬意’。东西一并送去,你瞧瞧。有什么发现,千万及早告知。”
信末添了句:“这苏氏绣的莲花样子别致,我瞧着比宫里赏下来的也不差。”
林默放下信,让苏嬷嬷把那个青绸包袱拿到暖阁里。
解开系带,里头东西不多:几张描好的缠枝莲花样子,一方月白素帕,一对海棠春睡图的扇套,还有一卷用杏黄绫子包着的《心经》。
花样子是常见的折枝梅,线条流畅清雅。帕子是极细的棉,触手柔滑,角上绣着朵半开的莲花,花瓣从浅粉到绯红,晕染得不着痕迹。
扇套上的海棠更繁复,几片叶子翻卷着,在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林默拿起帕子,对着窗外的天光细看。
针脚密得看不见缝隙,每片花瓣的转折处,针法走势有种独特的回勾——不是京中绣娘惯用的圆润饱满,而是柔中带韧。
她看了半晌,将帕子轻轻搁在炕桌上,又展开那卷《心经》。
字是簪花小楷,清秀工整,每个字的收笔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回锋。抄经用的纸是寻常的宣纸,墨色匀净,整卷看下来,竟找不出一个错处、一处污渍。
太齐整了。
齐整得像幅拓出来的字帖。
“收起来吧。”林默声音平静,“仔细些,别碰坏了。”
苏嬷嬷会意,用软绸将几样东西仔细包好,放进一个紫檀匣子里。
等暖阁里只剩心腹几人,林默才抬眼:“石斛。”
石斛悄无声息地出现:“老太君。”
“年前让你办的事,安远伯夫人那边有回音了吗?”
“回了。”石斛声音压得低,“人已寻到几位。眼下人已在路上,只是冬日行路难,水路走一段,陆路走一段,有些地方雪封了山还得绕道。”
“安远伯夫人传话说,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抵京。”
林默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炕桌边缘。
一个月。
赶得上春耕后了。
“那几样绣品和经卷,”她缓缓道,“单独封存,找干燥通风的地方收着。等西南的人到了,让他们第一个瞧这些。”
“空山门”若真与西南有关,那里出来的人,一定会带着抹不掉的印记。苏姨娘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缺,像个模子刻出来的闺秀,林默心里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这不像寻常卧底的蛰伏,至少柳姨娘就不是这样的。
苏嬷嬷正要收拾炕桌,手碰到那卷《心经》时,动作忽然一顿。
经卷的夹页之间,不知怎的飘出一小片东西。极薄,浅黄色,近乎透明,落在深色的炕毡上。
林默拈起来,对着窗光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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