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萧弘业今日也起了个大早,跟着兄长应酬拜年的管事们。
他倒是去王氏院里转了转,说了几句“好好过年”“安分些”的话,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说前头还有事,起身走了。
留下王氏对着一杯凉了的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孩子们进来时,王氏正对着镜子发呆。听见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看见一双儿女站在门口,眼泪“唰”就下来了。
“明哥儿,兰姐儿……”王氏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忙用袖子擦脸,可越擦越多。
萧景明看着母亲这副模样,心里发酸,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礼:“儿子给母亲拜年,愿母亲新春安康。”
萧景兰也小声道:“女儿给母亲拜年。”
王氏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两个早就备好的荷包。
“给……给你们的压岁钱。”王氏把荷包塞到孩子们手里,手指都在抖,“娘……娘自己攒的。”
萧景兰握着那个轻飘飘却沉甸甸的荷包,鼻子一酸。她记得从前母亲给压岁钱,都是精致的锦囊,里头装着沉甸甸的金银锞子。如今……
“谢谢母亲。”她低声道,把荷包小心揣进怀里。
萧景明也默默收了,抬头看着王氏,小声问:“娘,你在庄子上……过得好吗?”
这话问得王氏心里又是一阵翻涌。
她没直接回答,只是伸手替儿子整了整衣领,又理了理女儿的鬓发,声音哑得厉害:“娘在学着好好过。你们在府里,要好好的,听祖母、听大伯母的话,好好念书……”
“儿子知道。”萧景明应道,“母亲也要保重身体。”
王氏重重点头,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半年不见,儿子似乎又长高了些,女儿也越发像个小淑女了。
她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他们功课,问他们起居,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哪句都不合适,最后只反复念叨着:“好,好,你们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萧景兰挨着母亲身边坐了,小声说着这几日府里的热闹,得了哪些压岁钱,和堂姐妹们玩了什么。
王氏听得十分仔细。
萧景明陪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母子三人就这样在院子里,安安静静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直到奶嬷嬷在外头轻声提醒:“明哥儿,兰姐儿,该去给族老们去拜年了。”
王氏这才恍然回神,忙道:“对,对,正事要紧。你们快去吧。”
萧景明起身,又郑重行了一礼:“母亲,那我们先去了。您……多保重。”
王氏站起身,将两个孩子送到院门口,目送他们跟着奶嬷嬷走远,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回了屋。
午后,王氏默默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由小丫鬟陪着,悄无声息地从角门离开,返回了庄子。
侯府里的热闹依旧,仿佛她从未回来过。
只是临走前,她对着瑞安堂的方向,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只是从那天起,兰姐儿和明哥儿偶尔会对着一个荷包出神。
而远在庄子的王氏,搓麻线搓得更卖力了。
她心里揣着揣着那双儿女接过荷包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这日子,总算有了点实实在在的盼头。
正月里的日子,像是抹了蜜,过得飞快又香甜。
侯府的孩子们彻底撒了欢。族学先生回家过年去了,要出了正月十五才开课,这难得的假期,个个都成了脱缰的小马驹。
萧景辉手里的压岁钱匣子沉甸甸的,有祖母给的,父亲母亲给的,还有一份用寻常青布裹着、说是庄子上一个远亲捎来的。
他不知道是哪门子远亲,也从没见过,但摸着那枚额外的、带着点凉意的银角子,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多一分是一分呢。
萧景玉更是成了小财主,兜里揣着压岁钱,满府地“巡视”,见着好吃的、好玩的就挪不动步,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手里已经抱了一堆糖画、泥人。
她跑到周氏跟前,仰着小脸问:“大伯母,我的钱够不够买一匹小马?”
周氏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脸蛋:“你的钱啊,够买一屋子糖马!”
整个侯府都沉浸在这种懒洋洋、甜丝丝的年节余韵里。
连下人们走路都带着笑,互相道着“新年好”,怀里揣着主子们赏的过年红封,盘算着给家里添点什么。
就在这片欢腾中,萧明珩的书房门从早到晚紧闭着。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他几乎不再踏出院子一步。
书案上,过年的点心果子被移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摞书卷。空气里弥漫着墨和旧纸特有的气味,偶尔夹杂着他低声背诵经义的的声音。
周氏心疼得不行,年初五亲自端着新炖的燕窝粥过去,敲了半天门,萧明珩才来开。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神情却异常清醒平静。
“母亲,不必为我费心。”他接过粥碗,语气坚定,“秋闱转瞬即至,儿子不敢懈怠。”
“可这大过年的……”周氏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话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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