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信件,意义不大。” 赵砚放下姚应熊的回信,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大关山的山匪已死无对证,贸然拿出那些信,非但扳不倒钟家,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钟家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我伪造构陷。”
“不过……” 他拿起另一张信纸,上面是他自己记录的一些零散信息,“从之前的往来信件,以及姚应熊信中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钟家和胡家,似乎……不止在山货、田产上做文章。明州地处北境,距离边关不过数百里,关外就是广袤草原,蛮族部落林立……他们会不会,在打别的主意?”
信中的措辞极为隐晦,但结合他对这个时代边贸的了解,一些词汇组合起来,指向了一个危险的方向——走私。向关外走私铁器、盐、茶,甚至……情报?若真如此,这潭水的深度和凶险,远超他的预计。
“看来,还是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赵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姚家与钟家的争斗,短期内恐怕难分胜负。若姚家势弱,我必须提前做好自保的准备,韬光养晦,积蓄力量,绝不能贸然卷入太深。”
“富贵乡这边,基本盘已稳固,不宜再有大动作,免得树大招风。下一步,重心可以放在大关乡方向,利用山货贸易,慢慢渗透。周边其他受灾严重、势力真空的乡村,也不能放过,能吸收一点是一点。”
定下大致方略,赵砚铺开信纸,开始给姚应熊写回信。信中,他表达了对知府巡视的重视,表示愿听从安排前往县城“聆听教诲”,同时也隐晦地表示了对钟家动向的“关切”,并暗示自己在乡间“略有薄名”,或可“略尽绵力”。
正写着,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周大妹温柔的声音:“公爹,夜深了,喝口参茶暖暖身子再写吧。”
“好,放着吧。” 赵砚头也不抬,笔走龙蛇,写完最后一行,才搁下笔,端起温热的参茶喝了一口。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周大妹,问道:“大妹,最近……小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她这几日,时常走神,吃饭也不如从前香了。”
周大妹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公爹,您……您看出来了?我还以为她藏得挺好呢。”
“那丫头,心里藏不住事,有点什么,脸上、眼睛里就都露出来了,自以为天衣无缝罢了。” 赵砚笑了笑,语气温和,“怎么,是不方便跟我说的事?跟你娘家有关?”
“嗯,” 周大妹点点头,在赵砚对面坐下,低声道,“是担心她家里。她奶奶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常年卧床。小侄子还小,嫂子又快临盆了。她爹……前些年伤了腿,落了病根,阴雨天就疼得厉害,干不了重活。姐姐早已嫁人,家里家外,几乎全靠她哥哥一个人撑着。往年冬日就难过,今年这大雪灾……她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急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前些日子蒋叔他们带回消息,说杨树林叔在那边照应着,家里尚能维持,我怕是也要跟着担心了。”
说着,她看向赵砚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依赖。若不是公爹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人去照应,又运了粮食过去,这个冬天,她和小草的娘家,怕是同样要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
“这傻丫头,” 赵砚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家里有难处,怎么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就算两家平日往来不多,可看在小草的份上,我岂能坐视不管?几口粮食的事,我还出得起。”
“我说了让她跟您提,可她……她就是怕给您添麻烦,死活不肯说。” 周大妹叹了口气,“她说,公爹已经帮了我们娘家那么多,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什么得寸进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赵砚摆摆手,“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们先去温书吧,一会儿我过来抽查。”
抽查完“乘法口诀”,夜色已深。赵砚回到东厢房,周大妹和李小草也跟了进来,准备歇息。
李小草铺好被褥,指着宽大的木床中间,对赵砚道:“公爹,您睡中间吧,中间暖和,我们睡两边,给您挡风。”
赵砚看着那张特意加宽加长、足够睡下三四个成年人的实木大床,以及铺得厚实平整的褥子,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别,我夜里偶尔要起夜,容易吵醒你们。我睡外边就行,你们睡里边,也暖和。”
吹熄了蜡烛,只余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橘红色的火光在墙壁上跳跃,给房间蒙上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或许是炉火太旺,又或许是心事稍解,赵砚觉得有些燥热,轻轻掀开一点被角。借着壁炉的微光,他瞥见睡在里侧的周大妹,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还没睡?” 赵砚低声问道。
“嗯,有点热,睡不着。” 周大妹轻声回答,也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她扭头看了看睡在另一边、已经发出均匀细微鼾声的李小草。这丫头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不老实地伸出被子,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觉得热,竟一脚将身上的被子踹开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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