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的幽香在残卷斋的方寸之地无声流淌,清冽如月下寒泉,却又蕴着破土而出的蓬勃生机。那层由无数缕精纯兰香交织而成的无形屏障,如同最柔韧的茧,将残碑、简陋的屋棚,以及沉睡中的苏玄青温柔地包裹在内,隔绝了废墟的颓败与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压抑。陆砚舟站在院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墨兰叶片上流淌的金蓝细纹,温润如玉的触感下,是青石砚裂痕中幽蓝星芒稳定而坚韧的搏动。这株于血火焦土中诞生的异种,是废墟中的新芽,是守护意志的具象,是通往绝境前,必须牢牢锚定的根基。
“守住了这里,”他再次低语,目光却越过摇曳的兰叶,投向小院角落那方不起眼的墨池。池水黝黑,平静无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穹,也沉淀着这片土地最精纯、最原始的灵韵根基——这是墨渊城得名的源头,亦是苏玄青昔日布下“微光结界”的能量节点之一。如今结界虽已融入兰香屏障,但这方墨池,仍是沟通此地灵韵的天然枢纽。
墨池星图揭示的凶险如同冰冷的针,时刻刺穿着短暂的安宁。光有地图和决心不够,他们需要更多,需要了解那片死地更深层的规则,需要找到哪怕一丝可以利用的“势”。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陆砚舟凝视墨池幽深水面时,悄然成形。
“江校尉,”他转过身,声音沉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前的专注,“我想…试试看。”
江白鹭正倚在重新支起的门框旁,用一块细麻布缓缓擦拭着“斩秋”狭长冰冷的刀身。闻言,她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起了眼,清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陆砚舟脸上,等待下文。没有质疑,只有无声的戒备瞬间提升。
陆砚舟走到墨池边,蹲下身。他伸出左手,指尖探入冰凉粘稠的墨池水中。池水并不污浊,反而有种奇异的纯净感,入手微凉,内里蕴含着丝丝缕缕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精纯墨韵。他小心地掬起一捧,墨色的水在他掌心微微荡漾,倒映着他沉凝的眉眼。
“墨池水,承此地千年灵韵根基。”他解释着,如同在说服自己,“残碑与青石砚星图,皆源于此。而残卷泽…那‘葬书渊’的核心,若真如星图所示,亦有一块上古残碑…”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同源之物,或可共鸣!”
他左手托着那捧墨池水,右手探向腰间的“点星笔”。古朴的笔杆入手冰凉,笔尖的毫毛在墨池水气息的刺激下,竟微微泛起一层极其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他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灵犀之眼”,识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墨池星图上,那片妖星盘踞的西南角——七杀凶星下方,猩红煞气笼罩的核心区域,那被标注为“葬书渊”的绝地中心,一块巨大、断裂、布满诡异蚀文的古老石碑虚影,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苍茫气息。那是星图地脉融合后揭示的地标,是无数灵韵轨迹扭曲的源头!
“引!”
陆砚舟低喝一声,灵犀之眼全力运转,捕捉着星图虚影中那块泽中残碑最核心、最独特的几道纹路——那并非文字,更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被强行烙印在碑体之上,扭曲、破碎,却又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规则力量。他右手“点星笔”饱蘸左手掌心的墨池水,笔尖的乳白光晕瞬间大盛,混合着精纯的墨韵,变得凝练如实质。
笔锋动了!
没有依托,没有符纸,陆砚舟的右手悬在半空,以虚空为卷,以灵韵为墨,笔走龙蛇!点星笔划过空气,留下道道凝而不散的、由墨色水光构成的奇异轨迹。那轨迹并非静止的线条,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延伸、交织,精确地复刻着他灵犀之眼所“看”到的泽中残碑星纹!
每一笔落下,都牵动着陆砚舟的精气神。笔尖的墨色水光在灵韵催动下,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与遥远的未知之物建立联系。他额角青筋微微凸起,右眼的瞳孔深处,金芒如针尖般急剧闪烁、收缩,视野中的现实景象开始模糊、晃动,唯有识海中那幅星图与泽中残碑的影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笔尖的嗡鸣越来越急骤,越来越响亮。就在陆砚舟艰难地勾勒出最后一道扭曲破碎的星纹轨迹,即将完成这虚空摹写的瞬间——
一直静静矗立在院中的本院残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碑身温润内敛的光华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练的墨色光柱,冲天而起!光柱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玄奥的螺旋轨迹,其核心处,赫然是由陆砚舟虚空摹写出的那几道墨色水光星纹!这些星纹仿佛被残碑的力量瞬间激活、注入了灵魂,变得璀璨夺目,如同燃烧的墨色星辰!
紧接着,在陆砚舟和江白鹭惊骇的目光中,那几道被残碑光华包裹、激活的墨色星纹,猛地脱离了虚空摹写的轨迹,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墨色光流,如同撕裂空间的箭矢,朝着西南方向——残卷泽葬书渊的位置——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去!其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墨痕残影,瞬间消失在铅灰色的天穹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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