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成了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陆砚舟拖着伤躯,在江白鹭沉默而有力的协助下,清理瓦砾,寻回尚能使用的梁柱,用简易的木架和防水的油布,勉强将残卷斋的主体结构重新支撑、遮蔽起来。过程谈不上重建,更像是从废墟里硬生生刨出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壳子。断壁残垣依旧触目惊心,焦黑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惨烈,但至少,人有了一个简陋却可容身的角落,残碑也重新处于相对稳固的遮蔽之下。
江白鹭的动作带着灵捕司特有的利落和高效,搬运重物,固定梁架,几乎承担了大半体力活。她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在陆砚舟因牵扯到右臂伤势而动作凝滞时,会无声地递过工具,或是上前一步,稳稳扶住摇晃的木架。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如同并肩作战后的士兵,在短暂的休整中各自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就在这片废墟重建的忙碌中,一丝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变化悄然发生。
最初是气味。
某天清晨,陆砚舟推开充当门板的厚木板,一股清冽幽远、沁人心脾的异香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这香气极其特殊,并非寻常兰草的芬芳,它清冷如寒潭月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仿佛能涤荡肺腑,驱散连日来萦绕不散的焦糊与血腥气。它丝丝缕缕,渗透力极强,弥漫在残卷斋的每一寸空间,甚至将周围废墟的颓败气息都压下去几分。
香气的源头,赫然是那株被陆砚舟随意栽在青石砚裂纹旁的墨兰!
陆砚舟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过一夜之间!那原本只有寸许高、蔫头耷脑的两片嫩芽,竟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以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向上疯长!此刻,它已亭亭玉立,足有三尺余高!茎秆挺拔,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墨玉光泽,隐隐有光华在内里流转。最令人惊异的是那舒展的叶片,狭长如剑,质地坚韧,边缘锋锐。每一片叶子上,都清晰浮现出纵横交错、细密如织的奇异纹路——那纹路并非叶脉的凸起,更像是从叶片内部透射出的光芒,呈现出深邃的幽蓝与璀璨的金色交织,如同将星河的碎片烙印其中。金蓝细纹在墨玉般的叶片底色上缓缓流淌、明灭,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
更惊人的变化在根系。
陆砚舟小心翼翼地将覆盖在青石砚周围的浮土拨开,眼前景象让他呼吸一滞。墨兰那发达的、如同玉质根须,竟已无声无息地钻入了青石砚那道曾经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深处!根须与砚台的裂口边缘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共生。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墨色与幽蓝星芒的灵韵流质,正通过这些根须,在墨兰的茎叶与青石砚之间稳定地循环流动!
而那块承载了无数冲击、一度濒临崩溃的青石砚,此刻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稳定状态。砚体冰凉依旧,但之前那种因内部力量冲突而产生的、令人不安的细微震颤和灼热感彻底消失了。裂痕深处,幽蓝的星芒依旧流转,却不再狂暴四溢,而是变得温顺、凝聚,如同被梳理驯服的星河。墨兰的根须如同最精妙的封印和疏导网络,将青石砚内部磅礴却混乱的力量,转化为一种温养共生、稳定输出的循环。
“共生…”陆砚舟喃喃道,指尖轻轻拂过墨兰那流淌着金蓝纹路的叶片。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灵韵波动顺着指尖传来,带着青石砚的厚重与墨兰的生机,奇异而和谐。
“这东西…能净化?”江白鹭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正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一小片倒塌的、沾染着暗沉污迹的碎木上。那污迹是之前战斗残留的蚀文污染,如同活物般带着阴冷腐朽的气息。此刻,在墨兰清幽香气的笼罩下,那片污迹的边缘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虚化,仿佛被无形的净水反复冲刷,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干净的木纹。
陆砚舟心头剧震,立刻看向残碑底部缺口附近。那里,同样残留着几缕顽固的、是当日血契对抗时留下的“伤疤”。此刻,在墨兰幽香的持续浸润下,这几缕污痕的颜色也明显变淡,边缘模糊,其内蕴藏的阴冷恶意被极大地削弱、压制。
这株因他心血浇灌、青石砚星芒催生、又经历了血与火淬炼的墨兰,竟天然拥有净化蚀文污染的力量!
一个念头瞬间在陆砚舟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勉强搭起的容身之所,最终落在那株摇曳生姿、吞吐星芒与墨香的奇异兰草上。
“江校尉,搭把手。”他沉声道。
没有多余的言语,江白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那方与墨兰根系紧密相连的青石砚,连同那株三尺墨兰一起,从角落搬起,稳稳安置在残卷斋小院的正中央。这里,是之前苏玄青布下的“微光结界”的核心节点。
青石砚落定,墨兰舒展枝叶,金蓝纹路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光痕。陆砚舟屏息凝神,左手并指如笔,指尖萦绕着微弱的墨色灵韵。他不再勾勒复杂的符文,而是以心神沟通青石砚与墨兰共生一体的核心灵韵,引导着那股温润、坚韧、带着净化之力的磅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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