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砖的缝隙间,那朵半墨半兰的诡花无声摇曳。墨黑的花瓣如同凝固的深渊,幽蓝的花瓣则闪烁着病态荧光,甜腻与**交织的怪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陆砚舟盯着它,蚀文之主那充满饥渴的狞笑还在他颅骨深处回荡,与眼前这妖异花朵相互印证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钥匙…饿鬼图是钥匙…”他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封印非但没有解除危机,反而成了开启更大灾祸的锁孔?这颠覆性的恶意,几乎要碾碎他连日鏖战后的最后一丝清明。
“陆砚舟!”一声压抑着痛楚的低喝将他从冰冷的思绪中拽回。
是江白鹭。她强撑着从角落站起,焦黑右臂无力地垂着,左手紧握的雁翎刀拄在地上,刀柄上缠着的布条已被掌心的冷汗浸透。她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因蚀文污染带来的阴寒而微微发青,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锋,死死盯着他:“那是什么鬼东西?你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墨池那边到底…”
话音未落。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众人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整个文渊阁偏殿猛地一震,屋顶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灰尘如瀑落下。
“地…地龙翻身?”一个文人惊恐尖叫,抱头缩到桌下。
“不对!”李昀失声喊道,他右臂那覆盖着玉质骨层的断口处,铭刻其上的《春秋》微雕经文骤然亮起,橘黄色的光芒急促闪烁,仿佛在示警。“是封印,九宫封魔阵。”
陆砚舟猛地扭头看向石台。
只见苏玄青以生命为代价布下的那数道淡金色灵文锁链,此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剧烈地扭曲、震颤,锁链表面流淌的灵光变得明灭不定,发出濒临崩断的刺耳锐鸣,而被它们死死缠绕封印的《九幽饿鬼图》卷轴,此刻正疯狂地鼓胀、收缩,仿佛有什么恐怖之物正在内部疯狂撞击着束缚。
坚韧的卷轴表面,一道细长的裂痕猛地绽开,并非物理撕裂,而是空间被强行撑开的幽暗缝隙,一股粘稠如墨、翻涌着无尽怨毒与饥渴的黑雾,如同溃堤的毒洪,汹涌地从裂缝中喷薄而出。
黑雾瞬间充斥了大半个偏殿,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腥甜,接触到黑雾的烛火“噗”地熄灭,墙壁上悬挂的字画迅速褪色、腐朽,纸张脆化剥落。
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地从那翻滚的黑雾深处传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有亿万张无形的嘴在贪婪地咀嚼着空气,咀嚼着光线,咀嚼着殿内残存的灵韵。
“守住心神!”陆砚舟厉喝,点星笔瞬间在掌心凝实,他强压住翻腾的气血和被蚀文之主意念冲击后的眩晕,笔尖疾点,一道淡青色的“净”字符箓凌空书写,试图驱散近身的黑雾。符箓光芒撞入黑雾,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片微弱的涟漪便被吞噬殆尽。
“结阵,保护卷轴。”江白鹭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她不顾右臂剧痛,左手雁翎刀猛地插入地面,仅存的微弱灵韵疯狂灌入刀身,刀身之上,那些由灵捕司秘法铭刻的古老镇邪符文瞬间被点亮,散发出赤红灼热的光芒,她以刀为阵眼,一圈微弱却坚韧的赤红光晕扩散开来,勉强将靠近石台的部分黑雾逼退数尺,护住了离得最近的几个惊呆的文人。
然而,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黑雾深处,响起一声穿透灵魂的悠长呜咽,那翻滚的雾气猛地向内塌陷、凝聚,一个庞大、扭曲、介于虚实之间的恐怖虚影,在石台之上缓缓成型。
它有着类人的轮廓,却高达丈余,头颅的位置,两根惨白、嶙峋的巨大骨角刺破黑雾,弯曲着指向昏暗的殿顶。躯干干瘪枯槁,如同风干了千年的尸骸,肋骨根根凸起,清晰可见。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腹部——那里没有皮肉,只有一道巨大、撕裂般的豁口,边缘蠕动着无数细小的、由黑雾凝聚的尖牙利齿,豁口深处,是无尽的黑暗和翻涌的、粘稠的涎液。
饿鬼王虚影。
它空洞的眼窝“望”向殿内众人,那道腹部的巨口猛地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
没有咆哮,只有更加尖锐、密集的啃噬声骤然提升到极限。
一股无形的、沛莫能御的恐怖吸力,自那张巨口之中爆发。
这一次,被吞噬的不再是食物,而是……灵韵,属于读书人最根本的才思灵韵。
“啊——!”离石台最近的一个年轻学子首当其冲,他怀抱着视若珍宝的诗集,身体猛地僵直,双眼瞬间失去神采。肉眼可见的,一道道如同墨汁般浓郁、蕴含着个人才情与精神印记的墨色气流,被硬生生从他头顶、心口抽离出来,那墨色气流在半空中迅速变得稀薄、苍白,最终化作一缕缕毫无生气的惨白气流,被那张巨口贪婪地吞噬。
年轻学子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软软瘫倒在地,身体并未受伤,但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口中无意识地流着涎水,仿佛连“我是谁”都已忘却。他怀中的诗集,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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