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道呜咽的寒风,裹挟着陆砚舟愤怒的质问与苏玄青泣血的悲鸣,在七颗悬浮血星微弱的光芒中打着旋,将沉重的绝望夯入每个人的骨髓。马车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七点温润悲悯的血光,在浓稠的黑暗里倔强地亮着,映照着苏玄青惨然的脸,也映照着陆砚舟紧握的双拳和眼中翻腾的怒火与挣扎。
江白鹭站在车外冰冷的夜风中,阴影覆盖着她大半张脸,紧握“斩厄”刀柄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七位文宗…墨渊城的文脉脊梁…这个代价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无法反驳陆砚舟的愤怒,那质问同样在她心中激荡。守护的代价,难道必须是同样残酷的牺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报——!!!”
一声凄厉急促、带着血腥气的嘶喊,如同裂帛般撕破了荒古道上凝滞的绝望。
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由远及近,一道浑身浴血、甲胄破损的身影,如同被无形恶鬼追赶,从队伍后方墨渊城方向的黑暗中疯狂策马冲来,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江白鹭马前,扬起一片尘土。
“江…江大人,急…急报,城东…城东出事了。”那灵捕浑身是伤,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冒着黑血,气息奄奄,却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江白鹭瞳孔骤缩,一步跨前:“说,哪里?谁?”
“栖…栖梧别苑,周…周老…周忘忧先生…他…他…”传令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言语。
“周忘忧?”苏玄青在车厢内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陆砚舟的心也猛地一沉,周忘忧,墨渊城乃至整个文坛公认的泰山北斗,诗、书、画三绝,性情淡泊,隐居城东栖梧别苑多年,是当之无愧的文道宗师,更是苏玄青为数不多的故交挚友。
“周老…怎么了?”江白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她脚底窜上头顶。
“暴…暴毙,就在…就在刚才。”传令兵终于崩溃般喊了出来,“别苑…别苑的仆人听到书房有异响…冲进去…就…就发现周老…倒在书案前…心口…心口有个小孔,没有血…只有…只有一点墨迹…像…像是被一根墨针刺穿,人…人已经凉透了。”
这个消息,比刚才苏玄青揭示的文心七窍血更加震撼,如同九天神雷劈在众人头顶。
“墨针…心口…文心七窍血…取血…”陆砚舟喃喃自语,灵犀之眼猛地扫向车厢内悬浮的七颗血星,又猛地看向苏玄青。苏玄青面如死灰,浑浊的老眼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陆砚舟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栽倒。
“走,立刻去栖梧别苑。”江白鹭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她翻身上马,对陆砚舟和苏玄青低喝:“上车,快。” 同时厉声下令:“甲字队随我先行,丙字队护送马车跟上,全速。”
队伍瞬间动了起来,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沉重的马车在健马的拉扯下再次启动,沿着荒古道崎岖不平的路面,疯狂地向墨渊城方向冲去,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剧烈的颠簸几乎要将车厢震散。
车厢内,苏玄青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瘫坐在长椅上,双目空洞地望着车顶,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念叨着“忘忧…忘忧兄…”。陆砚舟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太巧了,这边刚揭示需要七窍血,那边就有一位文宗以这种方式暴毙,这绝不是巧合。
栖梧别苑位于墨渊城东郊,依山傍水,清雅幽静。当江白鹭、陆砚舟(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苏玄青)带着精锐灵捕赶到时,别苑内外已被先期赶到的灵捕司人员封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死寂和淡淡的…墨臭。
踏入周忘忧的书房,饶是江白鹭见惯生死,陆砚舟身具灵犀之眼,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心神剧颤。
书房布置雅致,四壁皆是书架,挂满了字画。此刻,所有的字画都如同活物般在微微颤抖,不,不是字画在动,是上面的字迹在扭曲、变形。
那些原本或飘逸、或雄浑、或清秀的墨字,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揉搓,变得歪斜、肿胀、丑陋。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所有的字,都变成了反写的,如同镜中倒影,密密麻麻的反写字迹布满了墙壁、书案、甚至地板,如同无数扭曲的眼睛,无声地嘲笑着生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如同腐坏墨汁般的腥臭气息——这是饿鬼图污染侵蚀的痕迹。
而书房的主人,诗坛泰斗周忘忧,静静地伏倒在他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他穿着素雅的居士袍,须发皆白,面容安详得如同睡着,仿佛只是在小憩构思诗句。然而,他的心口处,素色的衣袍上,赫然晕开了一点指甲盖大小的、浓黑如墨的污迹,正是传令兵所说的“墨针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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