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
洗墨池书院山长李松年异变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栖梧别苑书房内每个人的心脏。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走,去洗墨池。”江白鹭的声音斩断了死寂,如同寒铁摩擦。她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伏案悲泣的苏玄青和书案上那刺目的“第壹”血字,转身便向外冲去,暗红的披风在弥漫墨臭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陆砚舟一把搀起几乎站立不稳、眼神涣散的苏玄青,紧随其后。老人枯瘦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按住袖袋的手青筋毕露,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痛苦搏斗。那袖中的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也锁在陆砚舟的心头。但现在,没有时间追问。
马蹄声再次撕裂墨渊城死寂的夜幕。队伍如同燃烧的流星,从城东的栖梧别苑扑向城南的洗墨池书院。夜风呜咽,卷起街道上零落的纸屑,带着一种不祥的、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低低哭泣。
然而,当江白鹭一行风驰电掣地穿过内城朱雀大街时。
并非来自洗墨池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啊——!”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从街旁一座深宅大院中传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墨渊城沉睡的恐惧。
无数临街的窗户被猛地推开,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或富态、或清癯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同样的惊骇与茫然,他们大多是城中有名望的文人、画师、甚至只是饱读诗书的富户,此刻,他们不顾深夜严寒,穿着单薄的寝衣,惊惶地探身窗外,指着屋内,语无伦次地嘶喊着:
“笔,我的笔自己动了。”
“墨,砚台里的墨在翻滚。”
“鬼…有鬼在写字。”
陆砚舟猛地勒住缰绳,灵犀之眼瞬间开启,银芒流转,穿透紧闭的门窗,望向那些发出惊叫的书房、内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无数书案、茶几、甚至床头柜上,那些原本静静搁置的毛笔,此刻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诡异地自行竖立起来,笔锋饱蘸墨汁,在铺开的宣纸、摊开的书本扉页、甚至雪白的墙壁上,疯狂地、不受控制地书写着。
写的不是锦绣文章,不是丹青妙笔,而是同一个字——一个巨大、扭曲、笔画间透着无尽贪婪与恶意的古篆字:
“饿”。
浓黑的墨汁淋漓流淌,将纸张浸透,在墙壁上留下丑陋的污痕。同一个“饿”字,以千百种扭曲的姿态,出现在墨渊城无数文人的私密空间里,仿佛一场无声的瘟疫,一场由饥饿意念驱动的、亵渎文墨的集体噩梦。
“邪气共鸣…范围扩散了。”苏玄青趴在马背上,艰难地抬起头,望着那些惊惶失措的面孔和窗内若隐若现的扭曲墨迹,声音嘶哑绝望,“饿鬼图的力量…在无字楼的催化下…正通过文心间的微弱联系…污染全城,它在…宣告它的饥渴,它在…制造恐慌的温床。”
“该死。”江白鹭脸色铁青,看着街面上开始出现混乱的迹象,有人试图冲出门查看,有人惊恐地关上窗户缩回黑暗。守城的命令才刚刚下达,混乱却已由内而生。“丙字队,立刻分散,协助各坊维持秩序,安抚民众,甲字队,跟我继续去洗墨池,快。”她果断下令,必须在更大的恐慌爆发前控制局面。
队伍再次分兵。陆砚舟带着浑浑噩噩的苏玄青,跟着江白鹭仅剩的十余名甲字队精锐,冲入城南。
洗墨池书院,墨渊城三大书院之一,山长李松年亦是德高望重的理学宗师。此刻,书院大门紧闭,却被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笼罩。先期赶到的灵捕司人员正试图破门,但门内似乎被某种力量封堵,撞击声沉闷而徒劳。
“让开。”江白鹭低喝一声,策马冲到最前。“斩厄”长刀瞬间出鞘半尺,刀身细密的云纹亮起一抹凝练的紫光,她并未完全拔刀,而是以刀鞘末端包裹着紫色灵光,狠狠点向厚重的院门中心。
“破!”
一声巨响,包裹着灵捕司破邪灵韵的刀鞘末端,如同重锤般轰击在门板上,紫光炸裂,门内传来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封锁的力量被强行撕裂,厚重的院门被撞开一道缝隙。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墨臭味,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千万人同时腹鸣的诡异“咕噜”声,扑面而来。
“进。”江白鹭率先策马冲入。陆砚舟紧随其后,一手紧握点星笔,一手牢牢扶着马背上摇摇欲坠的苏玄青。
书院内一片死寂。亭台楼阁隐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山长李松年居住的“松涛小筑”,灯火通明,但光芒却透着一股惨绿色,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和反写墨字的扭曲感,正是从那里弥漫出来。
“守住四方,破邪弩准备。”江白鹭下令,翻身下马,按刀警惕地走向小筑。陆砚舟也扶着苏玄青下马,将老人暂时安置在一座石亭中。“苏老,您先在此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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