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光桥在脚下微微震颤,流动的白金光泽在浓稠的墨色雾气中划出一道脆弱而坚韧的通途。
陆砚舟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谨慎,足底传来奇异的弹性,如同踩在凝固的暖阳之上。光桥内部,细密的兰草叶脉纹路随着他的步伐明灭流转,散发出温润的莹光,勉强照亮身前丈许之地。
深渊的黑暗在桥下无声翻涌,那粘腻沉重的咀嚼声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沉闷、更加接近,如同潜伏在墨海深处的巨兽,正不怀好意地觊觎着桥上两个渺小的生灵。
江白鹭依旧昏迷,滚烫的额头抵着陆砚舟被灼伤的左肩,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她右臂的荆棘烙印虽已黯淡,但烙印下方的皮肤依旧灼热异常,像一块未曾冷却的烙铁。而紧贴烙印的青石砚,则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
砚体上密布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开,但那株双生墨玉兰却光华灼灼,纯白与金纹的两片花瓣饱满欲滴,第三片花瓣的雏形在花苞顶端鼓胀着,透出温润的玉色,贪婪地汲取着烙印深处残余的、混乱的能量。
危险并未解除。
陆砚舟能清晰地感觉到,光桥的根基并不稳固。构成桥体的琉璃物质内部,正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一股源自江白鹭烙印深处的、残余的狂暴金焰,如同不甘被驯服的野马,在琉璃脉络中左冲右突,试图挣脱束缚,重新爆发出焚尽一切的毁灭之力。
而墨玉兰延伸出的白金根须,则如同坚韧的缰绳,死死缠绕、引导、转化着这股暴戾的能量,将其融入光桥的结构,维系着这方寸通途的存在。
每一次金焰的冲击,都让光桥猛地一颤,脚下的琉璃光泽便黯淡一分,甚至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
而每一次墨根的压制,又让光桥重新稳固,裂纹弥合。这微妙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脆弱得令人窒息。陆砚舟甚至能感觉到青石砚在他掌心传来的痛苦震颤——那是墨玉兰根须被狂暴金焰灼烧、撕裂的痛楚。
不行,这样下去,不等走到彼岸,光桥就会因为内部能量的持续冲突而崩溃,两人必将再次坠入深渊。
必须主动干预,强行稳定这脆弱的平衡。
陆砚舟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和全身的剧痛。他将江白鹭小心地放下,让她靠坐在自己身前,背对着他。她软软地倚靠着他,滚烫的背脊紧贴他的胸膛,灼热的烙印气息混合着她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下颌。
他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探向腰间那支饱经风霜、灵韵近乎枯竭的点星笔。笔杆冰凉,笔尖的星点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目光扫过江白鹭苍白的侧脸,又落在自己焦黑剧痛的左肩伤口上。
“借点东西,江校尉。”陆砚舟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深渊上空显得格外清晰。他毫不犹豫,用点星笔尖锐的笔锋,在自己左肩焦黑卷曲的伤口边缘,狠狠一划。
剧痛传来,一股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沿着手臂蜿蜒流下。他没有停顿,又用笔锋在江白鹭右臂荆棘烙印边缘,那片属于他指尖的焦痕旁,轻轻一划。昏迷中的江白鹭身体本能地一颤,烙印深处逸散出一丝微弱却精纯的金芒,与涌出的鲜血瞬间混合。
陆砚舟迅速将点星笔的笔锋,分别浸入自己左肩的鲜血,以及江白鹭烙印旁那混合了微弱金芒的血迹之中。
原本黯淡的点星笔,在沾染了两人鲜血的刹那,笔杆猛地一颤。笔尖那点微弱的星芒骤然亮起,不再是纯粹的白芒,而是透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金边的赤红色。仿佛沉睡的星辰被注入了生命的热力,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灵韵波动,从笔尖散发开来。
陆砚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左手无力垂着,只能单凭右手,将饱蘸了两人混合血墨的点星笔,高高举起,对准脚下流动的琉璃桥面。
笔锋悬停,灵犀之眼瞬间开启。
在他的视野中,构成光桥的琉璃物质不再是浑然一体,而是清晰地分成了两股纠缠、冲突的能量流。一股赤金狂暴,如同奔腾的熔岩(金焰残余);一股白金坚韧,如同编织的脉络(墨根转化)。它们相互撕扯、湮灭、又强行融合,正是这冲突造成了光桥的震颤与不稳。
“给我——定下来!”
陆砚舟低喝一声,饱蘸血墨的点星笔,带着他全部的意志和残存的灵韵,狠狠点落在光桥能量冲突最为激烈的核心节点之上。
笔锋落下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了冰面。混合血墨接触琉璃桥面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红金光芒。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阻力猛地从笔杆传来,震得陆砚舟右臂剧痛,虎口几乎崩裂。
这不是书写,这是对抗,是以自身精血为引,以点星笔为桥梁,强行介入两种狂暴能量的冲突核心,将其调和、平衡。
青石砚在陆砚舟怀中疯狂震颤,砚心那点被污染的血芒星点如同被投入沸水,剧烈翻滚、膨胀。陆砚舟右臂上,那些因吞噬怨念而鼓胀的紫黑经络,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瞬间暴涨、虬结。狂暴的冲突能量通过点星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倒灌进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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