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裹挟着尘埃与墨的腐朽气息,呜咽着掠过倾斜的碑林平台。
陆砚舟背靠冰冷的残碑,青石砚上那双生墨玉兰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莹光,一瓣纯白,一瓣金纹,在浓重的黑暗里如同两粒倔强的星子。
深渊方向传来的咀嚼声时远时近,粘腻、贪婪,如同无形的爪子搔刮着紧绷的神经。每一次声响传来,平台边缘便有碎石簌簌滚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陆砚舟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右臂经络钻心的灼痛。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昏迷的江白鹭身上。
破烂的外袍下,她脸色灰败,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只有右臂那暗红的荆棘烙印,在微弱的兰光映照下,如同一个不祥的标记,散发着隐隐的热力。烙印旁,那片属于他指尖轮廓的焦痕,刺目地印在苍白的肌肤上。
他艰难地挪动左手,想去探探她的额头温度。指尖尚未触及——
江白鹭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破碎的呓语:“…刀…断秋…不能…坠…”
她的意识似乎被困在某个混沌的战场边缘,在破碎的刀光和绝望的深渊之间挣扎。随着她的呓语,右臂那暗红的荆棘烙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股狂暴、灼热的气息猛地从烙印中心喷薄而出,不再是之前无意识逸散的灼烫,而是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找到了宣泄口。赤金色的火焰,纯粹而暴烈,带着斩碎一切、焚尽污秽的煌煌威势,如同失控的熔岩流,毫无征兆地、猛烈地从她虚握的右拳掌心喷射而出。
目标——正前方。
刺目的金焰如同咆哮的金龙,瞬间吞噬了平台前方一块半人高的断裂石碑。那坚硬、饱经风霜的石碑,在这纯粹的金焰面前,竟如同烈日下的蜡像。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坚冰被投入熔炉的滋滋声,石碑表面瞬间赤红、软化、流淌。坚硬的岩石如同融化的糖浆,被狂暴的金焰裹挟着、撕扯着,化为灼热的岩浆流,裹挟着碎石和炽热的气浪,向着平台下方更远处的黑暗深渊疯狂倾泻。
整个倾斜的平台因为这恐怖的喷射和能量的宣泄而剧烈震颤,陆砚舟首当其冲。
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炽热岩屑扑面而来,陆砚舟只来得及本能地向后仰头,左肩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传来。
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皮肉之上,他闷哼一声,左肩的衣物瞬间碳化、消失,下方的皮肉传来钻心的焦糊剧痛,皮肤瞬间红肿、焦黑,边缘甚至卷曲起来,散发出皮肉烧灼的刺鼻气味,剧痛如同电流,瞬间麻痹了他半边身体。
“白鹭!停下!” 陆砚舟嘶声大吼,试图唤醒她混乱的意识。
但江白鹭仿佛沉沦在更深层的梦魇里,对陆砚舟的呼喊充耳不闻。她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能量的狂暴输出而剧烈颤抖。那喷射的金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她的痛苦挣扎而变得更加狂野、更加不受控制,赤金的火柱如同失控的钻头,疯狂地破坏着前方的一切。
平台前方,本就因为之前地宫崩塌而脆弱不堪的岩架,在这狂暴金焰持续的、无差别的轰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在岩壁上蔓延、扩大。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漫天飞扬的碎石烟尘,陆砚舟和江白鹭脚下所立足的那片倾斜平台,连同前方大片的岩层,彻底崩碎、断裂。脚下坚实的触感瞬间消失,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两人,无数碎裂的巨石伴随着他们,如同被巨兽吐出的残渣,向着下方翻涌着墨色雾气的无尽深渊,轰然坠落。
“糟了!” 陆砚舟心中警铃炸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他猛地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身旁同样下坠的江白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坠落瞬间,陆砚舟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江白鹭右臂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荆棘烙印。那烙印是金焰的源头,也是连接着她体内残存刀魂与“斩秋”最后力量的通道,失控的能量正在撕裂她,也在毁灭他们。
堵不如疏!引不如融!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陆砚舟混乱的脑海。他右手中紧握的青石砚,那墨玉兰芽正贪婪地吸收着烙印逸散的金芒。
“赌一把!” 陆砚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试图去抓江白鹭的身体,而是将全身残存的、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灵韵,连同求生的所有意志,尽数灌入右手的青石砚中。
“去!” 他嘶吼着,在急速下坠的狂风中,将布满裂痕的青石砚,如同投掷救命的浮木,狠狠按向江白鹭右臂那灼热喷薄的荆棘烙印中心。
青石砚与烙印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冷水浇入滚油般的剧烈反应。砚心那点被污染的血芒星点疯狂闪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而烙印中喷薄的金焰,则如同被激怒的狂龙,更加凶猛地冲击着这胆敢触碰核心的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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