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传来的咀嚼声黏腻而沉重,像一头看不见的巨兽在贪婪地舔舐深渊的创口,每一次吞咽都让这方死寂的碑林空间微微震颤。
陆砚舟强撑着一口气,抱着江白鹭冰冷的身躯,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每一寸移动都牵扯着断裂般的剧痛。后背撞上一块冰冷巨碑的棱角才停下,粗粝的碑石硌着骨头,却带来一丝虚弱的支撑感。
他急促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吞着冰碴,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怀中。江白鹭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人色,唇边凝结着淡金色的血沫,微弱的气息拂过陆砚舟的脖颈,比风中游丝还要缥缈。
“白鹭…撑住…” 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右臂上,那几道被青石砚强行吞噬怨念撑开的紫黑经络,如同活蛇般在皮肉下钻心地跳动、灼痛。他咬着牙,颤抖地抬起左手,试图去擦掉她唇边的血渍。指尖刚碰到那冰冷的皮肤。
一股滚烫的灼痛感猛地从指尖传来,陆砚舟倒抽一口冷气,触电般缩手。只见江白鹭右臂衣袖紧贴皮肤的位置,竟隐隐透出暗红的光芒,布料边缘正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速度变得焦黑、蜷曲。
“这是…烙印?” 陆砚舟心头一凛,猛地想起在流觞水阁初遇画皮娘子时,江白鹭手臂上那惊鸿一现的荆棘图案。此刻,这烙印竟在昏迷中自发激活?它似乎在汲取什么?还是在排斥什么?
念头刚起,怀中江白鹭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那烙印透出的红光骤然炽烈了一瞬,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透出,如同无形的针,狠狠刺在陆砚舟环抱她的手臂上。
“呃!” 陆砚舟闷哼一声,手臂的皮肉瞬间传来被灼伤的痛感。他下意识地想松手,却又猛地收紧——松开了,她就会跌落在这布满碎石和墨渍的冰冷地面。
就在这灼痛传来的刹那,一直紧握在右掌、布满裂痕的青石砚,突然发出微弱的嗡鸣,砚心那点被污染的血芒星点急促闪烁,一道微弱的牵引力瞬间生成。
陆砚舟低头,瞳孔微缩。只见砚体上那株倔强探出的墨玉兰芽,那唯一一片晶莹纯白的花瓣,此刻竟微微舒展,边缘泛起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金边。如同阳光为素雪镀上了一层暖芒,花苞顶端,第二片花瓣的雏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鼓胀、萌发。
是金焰的力量,那烙印逸散出的、灼伤他的气息,竟被这墨玉兰芽本能地捕捉、吸收,化作了自身生长的养分。这株奇异的花,在贪婪地吞噬着江白鹭体内逸散的、源自“斩秋”刀魂的最后余烬。
这诡异而凶险的共生,让陆砚舟心头一片冰凉。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黑暗浓重,只有远处残碑模糊的轮廓在尘埃中沉默。
深渊方向的咀嚼声不知何时停了,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不能留在这里,这碑林绝非安全之地,那些被金瞳烈日重创却未彻底湮灭的东西…随时可能爬上来。
必须向上,离开这个绝地。
陆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浑身的剧痛,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江白鹭冰冷的身躯负到背上。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他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皮肤,带着灼烫烙印的气息。他用撕下的衣带尽可能将她固定在自己背上,动作牵扯到断裂的肋骨,痛得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站起,双腿颤抖如风中芦苇。脚下是倾斜、布满碎石和深不见底裂缝的陡坡。唯一的“路”,是嶙峋凸起的巨大石碑边缘和陡峭的岩壁。
“靠你了…” 陆砚舟低头,对着右掌中布满裂痕的青石砚低语。他凝神,将仅存的一点微弱灵韵和强烈的求生意志灌注其中。
青石砚震颤,砚心血芒闪烁。数道赤红色的墨根猛地从龟裂的砚体中再次爆射而出,比之前更加纤细、脆弱,如同燃烧殆尽的烛芯。它们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扎向陆砚舟身侧一块斜插在岩壁中的巨大断碑。
墨根前端锐化如钉,深深刺入坚硬的石碑和石壁缝隙之中。根须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勉强将陆砚舟和江白鹭悬挂在陡峭的坡壁上。
陆砚舟左手死死抠住岩壁上一道冰冷的缝隙,右手紧握青石砚,操控着那几道维系生命的墨根。他猛地发力,拖着江白鹭的重量,向上挪动一步。墨根在岩石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脚下一滑,碎石哗啦啦滚落深渊,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全靠墨根死死拽住才没跌落。
一步。又一步。
每一次移动,都是对意志和残存体力的极限压榨。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淌下,模糊了视线。
背后的重量越来越沉,江白鹭手臂上那烙印透过衣衫传来的灼热感,如同贴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持续消耗着他的心神。
墨玉兰芽在疯狂吸收这逸散的金芒,第二片花瓣已经绽开大半,呈现出奇异的白底金纹,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柔和的莹光,与青石砚的裂痕和血芒形成诡异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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