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道墨雷的凝聚,无声却更甚惊雷。粘稠的墨色浆液裹挟着跳跃的污秽电蛇,在穹顶豁口的灵韵乱涡中疯狂旋转、坍缩,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毁灭气息。
它锁定的,是下方废墟里两个渺小的身影——昏迷的陆砚舟,以及被墨色锁链侵蚀、蜷缩在污血与脓水中的江白鹭。
死亡,悬于发丝之末。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摇曳的震颤,从江白鹭身边滑落的那柄断刀——斩秋的残骸上传来。
刀身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而,刀镡处那双紧闭的竖瞳浮雕,却在此时,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缝隙之中,并非光芒,而是两行粘稠、沉重、如同熔融赤金般的——血泪。
这血泪滚烫,滴落在冰冷的地面碎石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蒸腾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金色烟气。
烟气如有灵性,无视空间的距离,无视那即将劈落的毁灭雷霆,无视缠绕江白鹭的怨毒锁链,丝丝缕缕,无声无息地钻入了江白鹭被痛苦占据的眉心识海。
江白鹭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震。并非清醒,而是灵魂深处被这滚烫的意念狠狠灼伤,那是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决绝、带着刀锋般锐利与金属般冰冷的意志,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核心。
剜吾目!燃吾魂!斩断枷锁!
八个字,字字泣血!每一个字都带着斩秋刀魂最后燃烧的悲鸣与一往无前的决断,伴随这意念而来的,是一段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一双燃烧着纯粹金色火焰的眼瞳悬浮于空,成为驱散一切黑暗的光源;而刀身,则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代价是彻底的湮灭,是陪伴她半生、生死与共的伙伴,永恒的消逝。
“不——!” 江白鹭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这比怨念锁链剜心蚀骨更痛,那是要她亲手摧毁自己的半身,是比死亡更难承受的抉择。
然而,头顶那毁灭的气息已凝聚到极致,墨雷核心的光亮刺目欲盲,锁链上无数细小的蚀文如同闻到血腥的蚂蟥,疯狂啃噬着她最后的生机,陆砚舟倒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时间,没有了。
“啊——!!!”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楚、绝望与最终疯狂的嘶吼,猛地从江白鹭喉中爆发,这吼声竟短暂地压过了穹顶雷霆的嗡鸣。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那只被墨链缠绕、皮肉溃烂流脓的左手,如同挣脱地狱束缚的鬼爪,猛地挣脱了锁链的束缚,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狠狠抓向身旁那柄断裂的斩秋。
入手冰凉,残破的刀柄触感却无比熟悉。这冰凉如同最后一盆冷水,浇灭了疯狂,只剩下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的清醒与平静。
“老伙计……” 江白鹭染血的双唇无声翕动,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火焰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冰湖,映照着穹顶即将劈落的毁灭雷光。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她握着残刀的手,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带着某种献祭仪式般神圣与残酷的姿态,反手,将断裂的、依旧锋锐的刀尖,狠狠刺向刀镡处那双流淌着赤金血泪的竖瞳。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
刀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那双竖瞳,想象中的金属碎裂声并未传来,仿佛刺穿的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温热的、活生生的血肉。
刹那间,比熔岩更炽热、比烈日更纯粹的金色液体,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从那破碎的竖瞳中狂猛地喷溅而出。这金色的液体没有温度,却蕴含着一种焚尽一切污秽的、至阳至刚的恐怖气息。
金光喷涌的瞬间,缠绕在江白鹭身上、疯狂侵蚀她血肉的墨色锁链如同遭遇天敌的冰雪,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嗤嗤”哀鸣。
锁链表面无数蠕动的蚀文在金光照射下瞬间焦黑、崩解,锁链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脆、灰败。
“呃啊——!” 柳清源那由怨念凝聚的头颅虚影,在远处黑潮中第一次发出了并非愤怒,而是夹杂着极端恐惧与痛苦的尖嚎,他本能地想要驱使黑潮扑灭那金光。
然而,晚了。
喷溅的金色液体并未洒落尘埃,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江白鹭身前迅速汇聚、升腾。
一颗拳头大小、纯粹由粘稠金色光焰构成、形似眼眸的瑰丽光团,悬浮于空,它缓缓旋转,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生灭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威严、涤荡乾坤的浩瀚气息。这正是斩秋刀魂的核心本源,是它亘古以来斩破邪祟、守护正道的意志所化。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颗“金焰眼瞳”的彻底离体,江白鹭手中的斩秋残刀,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命的骸骨,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哀鸣。
从刀尖到刀镡,一道道更深的裂痕疯狂蔓延,那曾经坚不可摧、饮血无数的百炼精钢,在江白鹭的掌心寸寸碎裂、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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