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成这话一出,我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收留他过年自然没问题,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张和。这个原本可能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春节,突然挤进来一个如此热闹的“第三者”,住的问题到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之前王杰的房间还空着,就是不知道张和她。
张和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眼神在我和李世成之间快速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忡和考量。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围巾的流苏,像是在梳理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
“怎么着?”李世成看看我,又看看张和,他似乎有着野生动物般的直觉,立刻察觉到了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凝滞。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而看向张和,语气热络又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嫂子,不,张和妹子,你看我这一来,是不是显得有点多余了?你不会嫌弃我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电灯泡,打扰你们……嗯……清净吧?”他故意把“二人世界”换成了“清净”,语气里的调侃却丝毫未减。
他这话问得直接,又把张和闹了个大红脸。她连忙摆手,声音细细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李大哥你说哪里话,怎么会嫌弃。钰豪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过年嘛,人多才热闹,有年味儿。” 她说完,悄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寻求认同,又带着点自己做了主、怕我不高兴的小心翼翼。那一刻,她眼神里的柔光,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我的心尖。
我心里那块原本有些无处安放、甚至因这意外打扰而略有烦躁的地方,因她这句话和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忽然就踏实、柔软了下来。是啊,人多热闹。尤其是在这异乡的年末,万家灯火却可能倍感孤单的时刻,能有老朋友不期而至,能有她在侧温柔包容,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幸和珍惜的呢?所谓的“计划”,在这样真实的情谊面前,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听见没?”我笑着捶了李世成一拳,顺势接过了话头,也接过了这个即将到来的、注定与众不同的春节,“你张和妹子都发话了,这个年你就踏踏实实跟着我们混吧!不过事先说好,”我故意板起脸,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搓钱的动作,“住宿可以,但吃饭AA,想白吃白喝可没门儿!还得负责洗碗!”
“嘿!你小子!跟我来这套!”李世成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心痛状,脚步都踉跄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跟我算这么清楚?行行行,我请客,我全程请客总行了吧!就当是感谢你们的收留之恩,顺便……”他停下来,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给张和妹子赔罪,刚才口无遮拦,吓着你了。”
玩笑间,之前那点因“嫂子”称呼和突然加入而带来的尴尬气氛彻底烟消云散。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古朴的街道石板上,仿佛也将我们的命运短暂地缠绕在了一起。我们三人并排走着,李世成很自然地走在中间,手臂依旧亲热地搭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兴奋地比划着,嘴里不停地讲述着他这一路上的见闻——大理苍山洱海的宁静壮阔,丽江酒吧街的喧嚣迷离,香格里拉雪山脚下那种触及灵魂的震撼……他的话语鲜活而生动,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自由的芬芳,仿佛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幅瑰丽而广阔的画卷,与我日常所处的办公室和出租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和张和静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我注意到,张和看向李世成的眼神里,除了最初的好奇和一点羞涩,渐渐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和羡慕。那种抛开一切世俗束缚、随心所欲行走天涯的生活姿态,对于大多数被困在都市方格子里、按部就班生活的人来说,都有着一种近乎浪漫的致命吸引力。我甚至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也许是在想象那种无拘无束的可能性。
“对了,”李世成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看向我,眼睛里还残留着讲述雪山时的兴奋光芒,“咱晚上哪儿吃去?我这肚子可开始唱空城计了,咕咕叫得跟打雷似的。得找个有特色的地儿,说好了,我请客!谁也别跟我抢!”
我看了看张和,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她微微抿嘴一笑,脸颊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轻声说:“我知道前面不远,拐进巷子里有个小馆子,老板是本地人,做的家常菜挺地道的,环境也干净,就是……可能没那么高档,怕李大哥你觉得简陋。”
“要的就是地道!就爱这种深藏不露的小店!”李世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背包上的挂饰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那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高档酒店,吃起来都一个味儿,精致是精致,没灵魂!没劲!就走,张和妹子带路!今天就跟着你的舌头走了!”
于是,我们跟着张和,离开了主干道的喧嚣,拐进了一条稍窄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巷子。与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不同,这里更显静谧和生活化。斑驳的白墙,低矮的黛瓦,偶有骑着老式自行车的老苏州摇着清脆的铃铛慢悠悠地经过,屋檐下挂着晾晒的咸肉、香肠和雪里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而安心的味道,充满了苏州老城独有的、慢节奏的市井烟火气。张和说的那家小馆子就藏在巷子深处,门面不大,木招牌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用朴素的字体写着“老苏州菜馆”几个字,玻璃窗上因内外温差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隐约能看见里面暖黄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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