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清醒的刺激感,驱散了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我原本想打开电视,让房间里多一些声音,但立刻想到这会打扰到在卧室熟睡的张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客厅里只剩下挂钟指针规律行走的微弱滴答声,更显寂静。
我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罐起身,再次走向阳台。拉开玻璃门,冬夜清冽干燥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远处的城市灯火稀疏,大部分窗口都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的灯光如同守夜人般固执地亮着。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点燃了一根烟。烟草燃烧时独有的、带着些许焦苦的醇香在口腔和鼻腔中弥漫开来,与啤酒残留的麦芽香气混合成一种复杂而提神的味道。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梦中那片废墟中的那朵花,那一朵即将消散的花仿佛隐喻着什么。
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带着凉意和莫名伤感的思绪甩出脑海。深吸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将最后一点烟蒂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灰缸里用力摁熄。那点猩红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一个念想的终结。
回到温暖的客厅,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悄然越过了凌晨两点的刻度。是该休息了。我起身,走向了之前王杰住的那间卧室。
王杰离开时走得很洒脱,只带走了一些随身物品和常穿的衣服,这间屋子还保留着不少他生活过的痕迹。我打开衣柜,里面还整齐地叠放着几套他没带走的床单被套,散发出淡淡的、混合着樟脑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我取出一套颜色略显沉稳的灰色格子床单,熟练地铺在床垫上,抚平每一道褶皱。接着,又从柜子顶层抱出一床蓬松的、带着储藏室特有干爽气味的棉被。
刚准备躺下,身体已经感到了疲惫,但心里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我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向内望去。张和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深陷在枕头里,呼吸声比之前似乎平稳绵长了一些,看来是睡得沉了。黑暗中,我能隐约看到她脸庞的轮廓,那份安静熟睡的模样,像一剂安抚剂,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我悄悄带上门,心中默念,希望她能一夜安眠,尽快退烧。
重新躺回王杰的床上,身下的床单带着一丝久未使用的、微凉的触感。然而,身体的困倦并未能立刻带来睡意,脑子里的思绪反而像挣脱了束缚,开始不停地翻涌。在这个寂静的深夜,躺在朋友留下的床上,照顾着生病的朋友,一种奇异的、关于“漂泊”与“停留”的感触悄然浮现。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纷乱的思绪裹挟着进入睡眠的,意识最终沉入黑暗的过程,模糊而无声。
再次醒来时,窗外依旧是一片沉沉的墨蓝色,离天亮似乎还有一段时间。我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我眯起了眼睛——五点二十五分。尝试着再次入睡,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仿佛已经完成了充电。在床上又辗转反侧地躺了十几分钟,确认无法再次入睡后,我索性起身。
简单的洗漱让残存的睡意彻底消散。我走进厨房,打开了灯。平时这里大多是张和的主场,她总能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而我确实很久没有正儿下厨了。看着眼前熟悉的灶具,想到张和还在病中,胃口必然不佳,我便决定熬一锅清淡的白米粥。
淘米,加水,盖上锅盖,打开燃气灶调至文火。蓝色的火苗温柔地舔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呼呼声。在等待粥熟的间隙,我再次不放心地走向卧室。
轻轻推开门,借着厨房透进来的光线,看到的情景让我不禁莞尔。张和果然在睡梦中把被子蹬开了一大半,一只手臂和半边肩膀都露在了外面。我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动作极轻地将被子重新拉上来,严严实实地盖到她下巴处。但转念一想,以她这睡姿,保不齐一会儿又得蹬开。于是,我干脆像之前那样,用被子把她整个人,尤其是肩膀和手臂两侧,都仔细地裹了起来,弄成一个妥帖的“被卷”。看着此刻只露出一张安静睡颜、被包裹得动弹不得的她,我才真正觉得放心了。这样,总不会再着凉了吧。
回到厨房,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米粒开花,汤汁粘稠,散发出朴素的谷物香气。我关掉火,让余温继续焖着。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这个时间点叫醒一个病人,似乎有些残忍。我便转身去了阳台。
清晨的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空气冷冽而纯净,远处的天际线泛着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街道上车流稀疏,与平日的喧嚣判若两地。我倚着栏杆,又点燃了一根烟。是啊,年关将近,像我们这样在外漂泊的人,大多都已回到了故乡,只有少数外乡人,或因工作,或因其他缘由,还留守在这座城市,守着这一方天地,准备迎接新的一年。人一旦闲下来,思绪就容易信马由缰。不知道王杰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回到了老家,还是和我一样,守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眺望着相似的、即将迎来新年的天空?一阵凛冽的晨风吹过,穿透了单薄的居家服,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也打断了漫无边际的思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